“路同知此言何意?莫非要公报私仇?
同知在江宁遇刺,确为我属下楚方所为,但也因同知擅取我军马匹而起。
楚方已因此自裁,万岁也罚了本帅俸禄,今日路同知如借机报复,如何令天下英雄归心!”
“天下英雄?东平伯自觉可配得上?”
路远轻蔑地一笑,转向众人:
“此次截杀清虏,虽未能抓住吴三桂这个大清的平西王,却抓住了他的儿子吴应熊,为了活命,他交待了一些事情。
其中就有他父亲与我大明东平伯勾连往来,而他正好负责双方信件传递。”
“你血口喷人!”刘泽清脸色大变,长身而起,他手下几人也纷纷站起身,紧张地看着路远。
“看来东平伯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来人,带上来。”
片刻,两个军士押上来一个年轻人。
一见来人,刘泽清忽然如猛虎扑食一般冲过去,手中还有一道寒光!
“啊”地一声后,一柄精钢短刃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刘泽清捂着滴血的手腕,早有准备的李来亨冷冷地看着他。
“吴应熊,不用怕,刘泽清杀不了你,本帅也说了,只要你把所有实情吐露,你的命可以保住!”
脸色煞白的年轻人向堂上众人作了个罗圈揖,开始把刘泽清和他父亲勾连的往来情况一一道来。
刘泽清不停咆哮着打断吴应熊,直到吴应熊掏出了两封信件,并说是刘泽清亲笔所书的时候,咆哮声忽然变成了哀求,求长平,求马士英和史可法,甚至求高杰和黄得功看在同为四镇的份上。
没有人回应他,更多人在想,如果朝廷封赏的拥兵数万的伯爵都和清虏勾结,那么谁还可信?
路远当即宣布将刘泽清收押,而他手下的副将和千总,如有知晓而从贼的,查明后第二日枭首示众!
马士英脸色阴晴不定,想要说什么,还是闭上了嘴。
第二日,马士英和史可法一同宣旨,旌表众人。
长平公主赏无可赏,就在护国长公主前面又加了“明慧贞勇”四字,以表其总领江北,并曾亲身杀敌的功绩。
路远加永平军大都督,封荡清侯,总领永平军军务;
方孔炤封靖北侯,仍领江北总督一职;
高杰进兴平侯,领山东总兵;
黄得功领河南总兵,加太子少保;
李自成为永平军都督同知,封涤清侯,协理永平军军务;
卢象观同为永平军都督同知,并兼领山西总兵;
方以智任永平军都督同知,协理永平军军务;
左懋第为山东巡抚,留兵部左侍郎;
李士淳为山西巡抚,加吏部左侍郎;
其余各有封赏。
兵士们除晋两级外,每人赏银五至二十两不等。
本来,圣旨中还有对刘泽清的封赏,马士英和史可法二人商议后,一面传书朝廷,禀明刘泽清通敌一事,一面做主隐去了这一段。
依明廷惯例,弘光派了一名叫张福的太监任永平军监军。
路远对此只是笑笑,而那个太监实在笑不出来,一进济南城,他就知道这趟不好过;看到刘泽清那一幕,他更加坚定了一点,要想活着回江宁,少说话,多报喜。
马士英和史可法在与路远等长谈前,先达成了一定共识。
永平军确实士气高涨,路远的联闯灭虏之策看起来也确实卓有成效,在军务上,可以多听荡清侯的;
但路远在山西山东二省所采取的一些土地政策,恐对大明根基不利;
而所谓的为百姓而战,说起来没问题,如果真的要做,置皇族威权和官绅利益何在?
至于路远是否会谋逆,二人倒是也有共识,此子对长平甚为尊重,而长公主并无任何个人野心,全为复兴大明,那么只要公主与路远……,大明无忧!
随后,二人与长平、路远、方孔炤、李士淳、左懋第等文臣就后续几省政务进行商议。
路远依然坚持自己的做法,同时,他甚至提出了限制朱明子孙特权!
长平没说话,特意被带着参与会议的永王也没说话。
马士英和史可法等人也不说话。
其实在文臣心中,何尝不知道朱明皇族每年耗用的国家资财之巨,占有的良田数量之多,可是这一点直接是与几十万朱明子孙为敌,能行得通?
有人佩服,有人担忧。
看着众人的眼神,路远微笑道:
“众位大人都比路远有见地。
民间有俗话,富不过三代,盖因如果一味留在祖宗的基业和功德上挥霍,有多少资财也是不够的。
虽然圣祖皇帝起兵赶走了蒙元,建立了煌煌大明。
虽然如成祖这样的子孙承继了他的伟业,也为大明续写辉煌。
可是更多的后代不事生产,不缴赋税,而他们的数量目前近百万!
大明的府库有多少钱粮可以养活越来越多的朱明子孙!”
除了长平和永王,众人在想路远不会真的要篡位吧?
仿佛是看穿了众人的心思,路远笑了笑,接着说道:
“我知众位大人的担忧。
今日正好借此机会,与众位大人一明心志!”
说罢,路远停了一下,收敛笑意,正色道:
“小子得蒙陛下和公主垂青,又有众位大人和靖南侯等人的支持,方有今日之微末功业。
小子无心于霸业,只是因为见不得这大明江山倾颓,见不得百姓生灵涂炭,更见不得我华夏被异族欺凌!
这片土地,不论谁称王霸,只要为百姓,为我族,路某愿鼎力扶持。
但我本人,绝不会有染指之心。
路某与公主已经约定:
将清虏赶回龙江,让百姓丰衣足食,让大明傲立四方,之后我二人会归隐,不问世事!”
说罢,路远看向长平,长平也正看着他,两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路师,难道你和娖儿姐姐要永远离开我等?”
小殿下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接着说道:
“路师到时候带着我,我愿一直跟随师父左右。”
“殿下,若有那么一天,路某这点浅薄才学,以殿下聪慧,必是已经尽熟于心,那时候,正是殿下辅助皇上,继续为万民谋福祉,为华夏拓疆土的时候。
怎能和我们一同归隐呢?”
“荡清侯如有此志,可法愿为一臂!”史可法慷慨而道。
“贤侄之心性高远,懋第不及。老夫为见到贤侄所言的那日,也愿赴汤蹈火,虽死无怨!”左懋第言语激昂。
“贤侄一席话,我父子二人的命也交给你啦。”方孔炤貌似是无奈,但却是隐隐的豪气外溢。
“老夫愿为贤侄与圣上明言。
陛下虽然年幼,但心性纯良。
若真能令大明成为天下中央,相信陛下一定也会鼎力支持!”作为朱慈炤的师父,李士淳也表态,而且他很相信他的弟子。
“如荡清侯不违今日初心,士英也愿效犬马之劳!”
此刻的马士英也想起了自己寒窗苦读的初衷,那时,不是为了个人的享乐,如今有人真的在践行他少年时候的梦想!
“小子谢过众位世伯!”路远一揖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