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等人一路南下,进入南直隶境内,已近深秋。田野宁静而肃穆。官道两旁由广袤的麦地,逐渐多了些金黄色的稻田。
微风中轻轻摇曳的麦穗或是稻谷,宛如金色的海洋。
田野的边缘,常有清澈的小河静静流淌。河水在暖阳的映照下泛着银色的光芒。
田野、河水和袅袅炊烟的村庄,共同构成了一幅水墨画。
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山,与东阿的鱼山差不多,也不高,却恰如其分地让这幅水墨画更添几分神采。
未经战火的乡野,是如此的美丽。
路远所带领的官兵,都是在北方经历了十多年战乱的青壮,看到此情此景,不禁放慢了马速,仿佛担心马蹄声会踏碎这份平静和安宁。
路远忽然心中一悸!
上一次感受到这种难得的安宁,还是在初见郎山时。
碧波荡漾的易水湖倒映着郁郁葱葱的群峰,大群的水鸟自由地追逐。
他明白自己的心悸来自哪里了!
郎山距离保定不过100里,距离北京城也不过400里!
当时考虑避难之处,郎山是个不错的选择,山高林密,又有湖水作为屏障。
但是如果遭到大军围攻,坚持不住的话,就成了一块死地!
一声大吼,路远身边的赵大虎和吴六鼠迅即护住他,以为是中了暗算。
路远顾不得解释:
“快把来亨兄弟找来!”
李来亨和樊小英在最前方正策马追逐着一只野兔,快要拐上一条山间小道的时候,吴六鼠疾驰而来。
知是路远有事,李来亨勒马回转,吩咐跟来的两名特战旅士卒护着玩得兴起的樊小英。
“如果清虏重兵围攻郎山……。”
路远蹲在地上,用石子摆着郎山以及周边的地形,焦急地询问。
李来亨也意识到了一定问题。
他们南下济宁是为了吸引清虏注意力,但是直到他们从济宁奉命去南京面圣,也没有任何清军南下的消息。
如果清军不上当,坚持西进,那么此刻他们去南京,就很可能是一步败招!
郎山可能因为他们带出了大半力量而陷于险境;
李自成也可能因为没有他们的牵制而一路溃败!
南京是有必要去的,因为需要小皇帝的支持;也要争取更多有识之士,认清形势,集中力量推动北伐。
山东有必要发展,如果清虏不动,那就主动出击,打进北直隶,逼迫他们回援。
郎山肯定要守,那有他的妹妹,大明的护国长公主;还有江北总督府和几千因为信他而背井离乡的百姓。
李自成也需要救,联闯灭虏依然是目前破局的关键。
分身乏术的路远觉得头疼欲裂。
李来亨很少见到这么狂躁的路远,自己心里反而平衡了些。
这才是个人,不是个妖!
如果现在樊小英处于危急之中,他也很难冷静的。
正在这时,一个特战旅士卒急冲冲奔来:
“旅帅!樊小姐被山贼劫走了!”
李来亨觉得脑袋一热,腾地站起身,丢下蹲着的路远就走!
见到很少不冷静的李来亨,路远心里也平衡了。
“来亨兄弟!别冲动!这南直隶境内哪来的山贼,必定有诈!”
已经上了马的李来亨听见了路远的喊声,是啊,这是刘泽清的防区,南直隶又未经兵乱,何来的山贼?
樊小英确实是被蒙面的山贼掳去了。
十几个蒙面的汉子本来是不会去动军队的心思的。
但一来这樊小英确实漂亮,这些人守在这里多日,虽也劫了三两个黄花闺女,可是比起这飒爽英姿的小娘子还是差了许多。
二来这小娘子胆子也太大了,竟然匹马就往山路上跑!
为首的蒙面人心一横,抢就抢了!
在大帅地盘上,给大帅的公子抢小娘子,还怕出事!
绊马索加绳网,樊小英和一个随后赶来的特战旅士卒都着了道。
另一个士卒不敢恋战,拨马就回。
为首的蒙面人见走脱了一个,赶紧带着众人,把小娘子绑在一匹马上,从山路另一侧逃走。
至于被擒住的士卒,被一蒙面人上来一刀捅在心口!
片刻之后,李来亨带着一队特战旅士卒赶到,看见了已然断气的同伴!
李来亨的双眼红得如喷火,他一马当先,循着马匹的痕迹追了下去!
从济宁出发时,特战旅都换了上等良马,这草原的骏马比之那些蒙面人所乘坐骑还是速度更快。
此外,这些士卒总是和蒙古骑兵混在一起,骑术也越发精进。
追出了快十里,李来亨与缀后蒙面人的距离已不足五丈!
此时,前方出现了一个规模不大的军营,为首蒙面人一看追兵越来越近,冲着军营大吼:
“赶快通禀刘千总,敌袭!”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现从斜前方有两匹马迅速向自己这群人冲来。
马上是两个中年蓝衣人!
首领发觉不对,再想拨马,已经来不及了,一只大手直接将他从马上扯得飞起,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被两名蓝衣人阻住前路,不过几息,十几个蒙面人都被打落马下。
樊小英也被李来亨解开绳索,关切地询问着。
此时,前方军营木栅门打开,冲出一队打着明军旗号的骑兵!
这队骑兵一见这边除了两名蓝衣人,其他人也是明军装束,不禁放慢了马速。
当先一名年轻军官高声喝道;
“对面何人,为何扰我军营?”
李来亨快气乐了,若不是解开绳索后发现樊小英没受伤,他都懒得和来人搭话,直接上去就砍了。
特战旅一名队正,沉声道;
“我等在追击蒙面匪徒,莫非他们出自你的军营?”
对面军官神情一滞,犹豫了一下,阴沉沉说道:
“是又如何?”
这时,路远和赵大虎也赶来了,他二人落在了朱仲远和吴六鼠后面,却正好听到那军官和己方队正的对话。
“尔等是何人属下,为何令营中军士假扮山匪抢劫良家女子?”路远隐隐觉得,自己的一肚子无名火可能找到发泄的地方了。
“我乃东平伯之子刘光鼎,这淮扬尽归我父统属,尔等何处来的杂兵,竟敢管本地之事!”
不提东平伯还好,一提东平伯刘泽清,路远就想起他带兵对围住济宁的清军畏之如虎,结果导致卢象坤和周五隼殒命。
而原本的历史上这刘泽清身负皇恩,却在清军南下之际率先归降,十足武将中的败类!
如今他儿子竟也如此飞扬跋扈,行径如匪!
路远忽然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