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岁,盖聂和师弟卫庄在魏国和黑白玄翦交手,那时候,黑白玄翦只有一把黑剑,却能在纵横联手之下全身而退。
这给了盖聂卫庄不小的刺激,两人这才决定离开鬼谷,下山历练。
盖聂的第一站是秦国,而卫庄则恰好相反,选择了七国当中最贫瘠,最弱小的韩国,因为这里是他的生养之地。
自此,盖聂便成了秦王身边的首席剑术教师兼保镖。
……
“相邦,孤最近一人读书实在无趣,孤听闻你门下有一少年,其名甘罗,乃是甘茂之后,此子聪慧,曾出使赵国,令我大秦白得数座城池,不知相邦可否割爱?”
春秋战国里面的神童有很多,远的就是孔子之师项驼,近的就是秦国的十二岁上卿甘茂,可惜,此人最后沦为嬴政跟吕不韦之间的政治牺牲品,被杀了。
在这个世界,此人倒是没死,反倒被阴阳家收留,变成了阴阳家日月星三护法中的星魂,阴阳家的人操弄五行阴阳之术,天资高绝。
如此人才,进了阴阳家实在可惜。
嫪毐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吕不韦在苏铭面前从容了许多,他捋了捋胡须,笑道,“没想到此子的名声竟然传到大王耳中,看来,他有福了。”
苏铭放下手中书卷,“人才难得,孤颁布招贤令,目前能入眼的也只有鬼谷弟子,甘罗少年天才,孤倒想多亲近亲近。”
“纸张此物,相邦可还满意?”
说到纸张,吕不韦脸上笑容更深,“此物传于六国,让我大秦收获金银无数,达官显贵皆追捧此物,可惜,此法目前只能由我们官营,否则会有泄露的风险。”
“若论经商,天下有谁能比得过相邦,这东西可以暂时不必推行,竹简已经用了这么多年,再继续用下去也无妨,慢慢过渡就是。”
“只要能为我大秦谋取更多利益,一切都值得。”
“大王说的是,老臣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
官署,一个少年人正跪坐在案牍前翻阅竹简,他穿着黑色劲装,头上戴着铁冠,稚嫩的面容上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甘上卿,相邦大人召见。”
甘罗微微点头,放下手中竹简,“好,我这就去。”
“甘罗,本相有件事要你去办。”
大厅中,吕不韦坐在上首,当朝权臣的风范溢于言表。
“相邦大人请说。”
吕不韦盯着甘罗,眼里露出一丝惋惜,“大王逐渐年长,正在读书,本相要你在大王身边伴读,你可愿意?”
一时间,甘罗沉默了,若说不愿意,那是假的,他是大秦的王,一旦他亲政,自己就能一步登天,踏入秦国朝堂掌握实权,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当个虚职上卿。
可,他是吕不韦的门客,若背弃主家,实在违背道义。
吕不韦一眼就看清了甘罗的顾忌,当即就道,“你我都是大秦的臣子,为大王效劳是应该的,以后你入朝为官,老夫脸上也有光,你不必顾及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甘罗也无法再推辞,当即朝吕不韦行礼,“甘罗拜谢恩相。”随即,甘罗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是吕不韦的门客。
……
甘罗踏入秦王宫,沿着高高的台阶一步步向上,刚走到顶上,就碰到了穿着王袍的苏铭。
“甘罗,孤等你很久了。”
“臣参见大王。”
“如果没记错的话,你的年纪比孤要小吧。”
“微臣确实比大王要小两岁。”
“走吧,随我用膳。”
宫殿内,苏铭让寺人摆上饭菜。
粗糙的粟饭,水煮芥菜,还有鹿肉,清酒,有荤有素,搭配很合理。
“甘罗,最近你在读什么书?”
“回大王,微臣正在钻研相邦大人的《吕氏春秋》。”甘罗坦荡的回答,没有隐瞒的想法。
苏铭端起酒杯,嘴角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吕氏春秋,一字千金,呵。”
要说吕氏春秋没有一个字能改动,他是不信的,之所以没人敢改,那是因为这本书是秦国丞相吕不韦命人编纂而成,慑于他的权威,谁敢改?
当然,那是之前,现在吕不韦已经慢慢收敛,不再像以前那样气焰张扬,从他退出赵姬的后宫就可见一斑。
很快,苏铭吃完饭,擦了擦嘴,对还在慢慢用饭的甘罗说道,“用完饭,孤赐给你一部书,这部书比《吕氏春秋》更值得钻研。”
“谢大王。”
当他起身离开大殿的时候,甘罗也连忙起身跟在后面。
来到藏书室,入眼处的书架当中吗,摆放的不是一卷卷竹简,而是一本本厚厚的书籍,书籍的封面是一种质地很硬的纸,上面写着书的名字。
苏铭走到书架前,取下一本书递给甘罗,“这本书,你要好好研读。”
甘罗神色一凛,双手接过,“臣谢大王赏赐。”
拿到书,看到书面封皮上的三个大字,他愣住了,“《韩非子》?”
此刻,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疑惑,韩非是何人?
现在的韩非尚在齐国桑海求学,拜在荀子门下,所写的《韩非子》尚不全,等到他回到韩国,才将完整的《韩非子》写完。
可即便是如此,他的书仍旧很对苏铭的胃口,哪怕他在后世看过全篇,依旧觉得有趣。
苏铭看着他疑惑地神情,笑道,“写这本书的人是韩国人,比你大不了几岁。”
一听这话,甘罗心中的好胜心被激起,我倒要看看你写的什么东西,居然被大王如此推崇。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翻开书开始阅读,一看就停不下来了。
作为秦国大臣,他当然看过商鞅的《商君书》,可当他再读韩非这本书时,仍旧大开眼界,此书已经形成了以法为中心的法、术、势相结合的政治思想体系,是法家之博采众长之集大成者,虽然还未写完,但书中蕴含的想法和思考依旧让甘罗震撼万分。
这当中提到的改革,比商鞅的改革更全面,更具体,更细致,描述了一个大一统王朝该有的典范。
历代以来,《韩非子》这本书都是帝王必读之书,足以表明他的分量。
看到甘罗沉浸在书中,苏铭也不打扰他,“你慢慢看吧,孤先走了。”
而这时,他已经听不到苏铭在说什么了,心神完全沉入其中。
“盖聂,你观此子如何?”苏铭向一旁的盖聂问道。
沉默片刻,盖聂回道,“天资高绝,人中龙凤,若能习武,他日定是一个不可多得的高手。”
作为鬼谷门徒,盖聂自然知道相人之法,只是寥寥数面,就做出了这样的评语。
他倒也没说错,先不说十二岁就成了上卿,后来甘罗进入阴阳家成为星魂,也是一等一的天才少年。虽说比不上成为剑圣的盖聂,但也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苏铭目光落到盖聂的手中的剑柄上,“先生识人之明,孤佩服之至,不过,他天资再高,又如何比得上出自鬼谷的先生?孤听闻,历代鬼谷子都会收纵横两名弟子,等到两人决出胜负,胜出的那人便是新任鬼谷子。”
“不知先生,是纵还是横?”
“在下学的是纵剑。”
“先生的师弟是何人,孤倒是有些好奇了。”苏铭知道卫庄的身份,但依旧向他问话,联络感情,使得相处不再那么尴尬。
盖聂倒是没有隐瞒的意思,当即就回答道,“在下的师弟名叫卫庄。”
苏铭佯作惊讶道,“卫庄?可是得了妖剑鲨齿的卫庄?”
“大王也知道妖剑鲨齿?”
“楚国相剑师风胡子曾做出一副名剑谱,将天下名剑都做了排列,可惜妖剑并不列入其中,曾经妖剑出世之时,大秦还派人争夺过,最后落在一个名叫卫庄的手上。没想到此人竟是你的师弟。”
“大王言重了,不过是一柄剑而已。”
苏铭又开了个玩笑,“若是你师弟也能投靠我大秦就好了,纵横皆入朝堂,当是一桩美事。”
盖聂连忙为卫庄解释,“我师弟性格固执,我来了秦国,他绝不会再入秦,纵与横之间,总是要分个高下。”
“可惜了。”
……
后来,一连数日,苏铭都在与盖聂和甘罗拉近关系,而他们之间的纽带就是那本《韩非子》。
甘罗是甘茂之后,家学渊源,盖聂是鬼谷门徒,传承久远,而苏铭更是来自异世,当了几十年皇帝,三人坐在一起,思想的交锋分外激烈。
在这个过程中,苏铭也慢慢的把自己的思维融入这个时代。
坐在什么位置,就要办什么事,既然成为嬴政,那他就必须努力扮演好嬴政这个角色,嬴政没做到的,他要做到,嬴政已经做到了的,他要做的更好。
如此,才能尽快提升扮演进度。
现在,苏铭是未亲政时的嬴政,他就不会做出格的事,更不会借自己的身份影响朝局,不说他能不能做到,即使能做他也不会做。
大秦的掌权者是吕不韦跟赵姬,不是他,他若指手画脚,岂不是会让吕不韦不自在?
一个吕不韦不算什么,但影响到朝局那就不好了。
最起码,他不想自己在掌权之后就卸掉吕不韦的相位,逼他去死,留下一个刻薄寡恩的名声。
原本历史上,嫪毐叛乱,吕不韦卸职,服毒自杀,这些事对朝堂的影响太大了,人心浮动都是轻的。
光吕不韦一案牵连的人就太多了,貌似历史上的甘罗也是因为如此而消失,他跟吕不韦之间可以和平相处,没必要内耗。
即使他可以做的更好,但在吕不韦执政的时候,他还是会尽量尊重他,不会去指手画脚。
有什么想法,可以等亲政之后再实施,还是那句话,朝堂稳定最重要。
要收拾吕不韦有很多办法,不必用手段最差的那种。
……
……
在苏铭敲打了之后,吕不韦在赵姬那里收敛了许多,经常搜罗男宠送入后宫,男宠们聚在一起,各自争宠,也避免了新一个“嫪毐”的出现。
而赵姬沉迷在男色当中无法自拔,朝堂大事皆托付给吕不韦,扫平了他的后顾之忧。
“孩儿参见母后。”
太后寝宫,苏铭立在大殿之上。
这段时间,有了充足的滋润,赵姬比以前更美了,浑身上下都充斥着诱人的熟妇风情,她凝视着下面的苏铭,挥挥手,“政儿不必多礼。”
一开口,苏铭就放出了个大雷,“母后,还有两年我便要亲政,我打算趁着这段时间游历六国,增长见识,为以后一统六国做准备。”
听到苏铭要离开秦国,赵姬先是一愣,随即面上浮现出几分恼怒与不解,“不行,我不允许你出去,现在六国虎视眈眈,万一你在外面暴露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苏铭早就猜到赵姬会这么说,当即便道,“母后,孩儿已经长大了,身为秦王要有担当,未来大秦一统天下,我若是连治下的百姓过的什么日子都不知道,岂不是失职?”
“笼子里养不出雄鹰,雏鹰总有展翅起飞的那一天,等以后我亲政,可就再也不能出去了。母后,孩儿恳请你允许我游历六国,增长见识。”
看到苏铭坚持,执拗的神色,赵姬心中幽幽一叹。
目光又落到他挺拔的身形之上,她突然发现,自己的政儿长大了,已经成为了八尺男儿,不再是那个在邯郸与他相依为命的稚童。
赵姬心中愁绪万分,“好,既然你坚持要走,母后也不拦你,出门在外,身边总得有个伺候的人,这样吧,我从罗网当中调一个人保护你。”
苏铭心中一松,“孩儿谢母后。”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长期奋战,死缠烂打的打算,没想到自己只是提了,赵姬竟然答应了,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
只要赵姬这一关过了,吕不韦那边就好说,他应当不会拒绝。
随后,苏铭留在这里陪赵姬吃了一顿饭,便起身离去。
在他身后,赵姬神色幽幽,有些怅然,不过,当她想到儿子走后,她不用再顾忌,又放松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