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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随着士兵们拉上大厅中央的卷帘门,军警和黑蚺帮也默默地隔在了门内外的两侧。
为了避免双方的矛盾,张合钊带着人在中间砌了一堵墙,使得整个避难所大厅被一分为二。
归附于黑蚺帮的难民,在士兵的安排下被调到了墙壁的另一侧,与黑蚺帮众人的隔间靠在了一起。
卷帘门被拉上的那一刻,军警与黑蚺帮两方人马也算是彻底的分隔开了。
对于张合钊的这个安排,李南等人倒也没什么意见。
能不再和帮派分子共处一室,对他们来说也算是一件好事。
最重要的是,自打这堵墙壁砌起来之后,军警一方也算是睡了几个难得的好觉。
在这之前,他们和黑蚺帮互相提防,以至于双方每天夜里都会安排人轮岗值守。
黑蚺帮那边倒是睡得舒服,他们这边可是怎么睡都睡不安稳。
不过现在他们不用有这份顾虑了,毕竟张合钊没有给卷帘门做除噪,这也导致拉动它的时候会产生极大的响动。
一旦有人试图在深夜拉开卷帘门,别说偷袭了,怕是他们所有人都能被吵到神经衰弱。
随着墙壁内外开始响起沉重的鼾声,忙碌了一天的众人也渐渐陷入了熟睡。
除了许护。
此时的他坐在隔间的角落里,在众人入睡之后,默默地擦拭起了随身携带的匕首。
“睡不着吗?”
今晚负责值班的人是乔羽,尽管他们和黑蚺帮之间隔了一堵墙壁,但乔羽还是对那伙帮派分子不太放心。
所以这几天,她都挑着白天的时间睡觉,在晚上偷偷爬起来值岗。
结果当她今天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恰好看到了坐在一旁擦拭着匕首的许护。
“小羽。”
许护收起匕首,同时他默默地偏过脑袋,静静地凝视着乔羽那双纯粹的眼睛。
“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乔羽愣了愣神,她已经很多年没有从许护口中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没事。”
许护笑了笑,随后他将匕首收进刀鞘,同时将身旁的棉被撑开了一个弧度。
“嘻嘻,雨桃之前还说过我呢,你真不害臊。”
“不过……咱们有多久没像这样待在一起了啊?”
乔羽悄咪咪地钻进许护的被窝,两人一同盖着被子靠坐在墙壁上,感受着彼此身上涌动的暖流。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乔羽钻进被子里的时候,她总觉得眼前似乎漂浮着什么粉尘。
“不知道,很多年了吧。”
许护把被子朝着乔羽那边提了提,将女孩裸露在外的双脚盖了个严实。
旁人并不知道两人的关系,即便是和两人相处已久的祁雨桃和方远也不例外。
实际上,他俩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也就是所谓的青梅竹马。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许护就一直很照顾乔羽。
那时候的乔羽刚刚经历了丧父之痛,直到被当时的李南等人收养了下来。
虽说是收养,但李南其实并不怎么关注乔羽,因为他也有着自己的家庭。
所以从很小的时候起,乔羽就一直住在学校。
因为孤僻的性格,她基本上没怎么和长辈有过交流,更别提感受什么家庭的温暖了。
那时的她因为没有家人,在学校里没少被同龄人孤立,浑身上下更是找不到一处没有伤的地方。
直到许护的出现。
这个男孩像是突然闯进乔羽生活里的光,给当时的乔羽带去了她从未想过的温暖。
那时候的许护,跟现在这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完全不同,动不动就会把欺负乔羽的男孩揍得头破血流。
随着两人渐渐长大,乔羽对这个总是保护着自己的男孩,逐渐萌生了一些异样的情绪。
在这期间,乔羽不止一次对许护表明过心意,只是每次许护都会选择搪塞过去。
久而久之,乔羽也对许护产生过不满。
毕竟没有哪个女孩,会喜欢这种自尊心受挫的感觉。
在当时的乔羽看来,许护不喜欢她还对她这么好,不就是别人口里说的“坏男人”吗?
以至于在两人都不太懂事的时候,乔羽为了气他,还特意答应过一些同龄人的表白。
可后来发现许护并没有什么反应之后,乔羽也只好和那些男生说明了原委,最终在道歉后默默地分了手。
当两人慢慢变得懂事,乔羽也再没做过类似的事情。
只是她再也没有向许护表明过心意了,而是一直等待着许护对她敞开心扉的那天。
也正是在许护的保护下,乔羽才能保持着这副活泼的模样,直到现在也不曾改变。
后来,随着李南正式接管了刑警队,乔羽的日子也渐渐变得好过了许多。
因为有不少人都知道,乔羽经常出入李家,这也让不少人觉得李南就是乔羽的生父。
甚至后来在接近祁雨桃的时候,那位向来心狠手辣的祁家家主祁海,也因为这个原因没有对乔羽下过手。
久而久之,乔羽和许护的性格甚至对调了过来。
乔羽加入了跑酷社团,随着户外活动的增多,她的性情也逐渐变得愈发活泼。
而许护则是一心投在学业上,从原来那个凶戾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副看似温和的模样。
“你今天很奇怪噢,许护。”
乔羽转过头凝视着许护,青年的侧脸并不算好看,可乔羽却总喜欢像这样盯着他看。
“……”
许护轻轻地摩挲着粗糙的指腹,因为这段时间总是在挥刀,他的掌心也多了些粗糙的老茧。
自打和陈决产生接触之后,他便再度想起了他过去所承担的罪孽。
也正因如此,他一直不敢接近乔羽,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
他也不敢告诉乔羽,他对她的好其实只是为了“赎罪”。
虽说原先在学校的时候,看着和乔羽相谈甚欢的祁雨桃,大多时候他也会默默地选择回避。
但那时的他,至少还会主动靠近乔羽。
有时候许护会想,两人就像这样走下去吧,最好再也不要产生任何的交集。
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他会看着乔羽嫁人,真到了那个时候,他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可他唯独没想到,这个世界会变成这副模样。
从这场游戏开始的那一刻,乔羽便再也不需要那个文弱的许护。
她需要的,是活在她记忆里的那个少年,那个随时随地都能把事情做绝的少年。
所以那天陈决对他所说的话,也是许护一直犹豫却没能付诸行动的事情。
他要带着乔羽活下去,活到这场游戏的最后。
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被关在仓库里的那头恶鬼。
哪怕为此需要死掉无数的人,甚至需要抹杀掉乔羽重视的人,许护也知道他必须把事情做下去。
他不敢让陈决失望,因为只有他具备了价值,把陈决的要求做到最好,乔羽的安全才能得到保障。
“许护?”
乔羽探过脑袋看向许护,她总觉得许护似乎有话想说。
“小羽。”
“嗯,我在。”
“对不起。”
“什么?”
许护的嘴唇轻轻嗡动,可乔羽却并没有听清他口中的话语。
因为此时,乔羽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困意,以至于她连想要抬起眼皮似乎都做不到。
直到乔羽软倒在许护怀里,最后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许护才抬手驱散了眼前的那些粉尘。
那是他在商城里购买的安睡剂,它们在经过张合钊的加工后,变成了这种散落在空气里也能生效的粉尘。
而在乔羽入睡的时候,有不少原本蜷曲在被窝里的人,也在此时纷纷爬出了各自的隔间。
那些人的脸上佩戴着口罩,显然是对那些安睡剂早有防备。
他们的手里拿着消防斧,匕首,甚至是装配了消音器的手枪。
一时间,明晃晃的寒光闪烁在墙壁的这一侧,整个避难所似乎都缭绕在了死寂的杀意之下。
那些人扭头看向许护,似乎是在等待他做出决定。
“……”
许护深深地看了眼怀里的乔羽,眼中闪过一抹不忍的光彩。
良久的沉默之后,他还是默默地举起了右手,朝着眼前的众人下达了指令。
手持利器的众人见状,毫不犹豫地砸碎了那些警员的脑袋,有不少士兵更是在睡梦中被人割开了喉管。
仅仅是一瞬间,整个避难所便充斥起了极为浓郁的血腥味。
“砰!”
“敌袭——!”
一道雷鸣般的枪响突然从隔间里传出,随后从那里爬出来的,是鼻子里塞着纸巾的谭秉宏。
此时的他看上去又惊又怒,一张坚毅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发生了什么,他看见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