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乔再次醒来的时候,人躺在了床上。
她睁开眼睛打量着四周的场景,然后发现自己身下是软软的被子,头顶是木制的床架,而不远处还有桌子和火盆。
她这是在哪儿?
正疑惑,房门就推了开来,是芸娘提着水壶走了进来。
瞧见顾乔坐起身来,她顿时面带喜色,连忙倒了水走过去,喊道:“小姐,你终于醒了!”
“芸娘,我们这是在哪儿?”顾乔问道,只是这一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先喝水,喝水了再说。”芸娘将手里的杯子递给了她。
顾乔觉得喉咙确实有些烧得慌,干得厉害,连忙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还要一杯。”
芸娘又给她倒了一杯,顾乔又喝完了,这才觉得整个人舒服一些。
“怎么回事?”她问道。
芸娘将杯子放到桌上,这才回道:“我们本来正一起走着的,但突然来了一阵迷雾,也不知道怎么的,一下子就看不清人影,你就不见了,大家也都走散了。后来我们几个人才重新碰到一起,又四处寻你,就碰到了一支西北军的队伍,多亏了他们,我们才找到你。你也没走远,就是不知道怎么被雪埋了,大家这才把你挖了出来,然后那些士兵就把我们带到了驿站这里。”
“这样啊……”顾乔心里突然疑惑起来。
随后她伸手摸向自己腕上的桃木手串,试图查探里面现有的收集好的目标植株,却并未发现那株天山雪莲。
“百变百变,我方才是否收集到了天山雪莲?”她忍不住在脑海里询问。
“没有。”百变冷淡地回道。
顾乔拧起了眉头,忍不住嘀咕:“难道真的是在做梦?”
“小姐,你在说什么呢?”
“啊,没什么,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出发,这里距离肃州城又有多远?”她询问道。
“这里距离肃州城也就一天半的功夫,但现在大雪封路,我们怕是要在驿站停留一两日,等到雪彻底停了才能再次出发。”芸娘回道。
正在这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请问你们小姐醒了吗?”屋外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顾乔顿时愕然,“顾凌?”
她声音嘶哑,发出来就只剩下气声了,不过却仍是被门外耳尖的顾凌捕捉到,他立即询问道:“巧儿,你醒了吗?我方便进来吗?”
芸娘立即对顾乔说道:“这位军爷说你们认识,我还半信半疑,没想到还真认识啊。就是他带的队伍救了我们。”
顾乔有些吃惊,万万没有想到两人竟然会在这千里之外的肃州相遇,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顾凌此前不就投身了西北军,一直在孔威麾下吗,他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你等一等。”她对着门口说道,然后赶紧穿衣服。
“小姐将就一下吧,你的衣物已经全部湿了,这些衣服是借来的,好歹保暖防寒。”芸娘捧着粗布衣服,对顾乔说道。
“无妨,有得穿就很好了。”顾乔倒是不讲究。
芸娘和她相处了大半个月,也知道她的性子,立即服侍她收拾妥当,然后才对着门外讲道:“军爷请进。”
“吱呀”一声,房门推开了来,与此同时还伴随着冷风灌入。
顾乔刚才被窝里起来坐到桌子旁,不免哆嗦了一下。
顾凌见状,连忙将门掩好,然后走上前来问她:“身体可有大碍?”
“没事,就是肃州这天气冷得叫人有些不适应。”顾乔回道。
“待久了就习惯了,我才来的时候也被冻得发慌。”顾凌笑道,然后蹲下身去拾起火钳,将火盆里的炭火重新架起。
顾乔忍不住问道:“对了,你不是回随州了,怎么又……”
“鞑靼人尤喜秋冬之际扰边犯境,所以乡试放榜后我就回来了。”顾凌答道。
“军爷,请喝水,我来吧。”芸娘递上茶水,并准备接过顾凌手中的火钳。
顾凌却说道:“不用,你放桌上,我和你们小姐说会儿话。”
芸娘只能尴尬的后退,站到了一旁。
“没想到是你救了我。”顾乔笑了笑,其实心里是有些尴尬的。
当初族老告发她,想必是孔威、燕王和定国公府之间的博弈,无论最后的结果对她是好是坏,她都曾经被人推出去当作了工具人,而她却一直将顾凌当作朋友。
另一方面,顾凌对她的心思并不仅限于朋友,这也令她比较为难。
眼下他又救了自己一命,所以两人的关系就更加复杂了。
“你不用有心理负担,便是其他人,我在风雪里遇上了,也会出手相救的,毕竟你们都是大熙朝的子民,而我的职责本来就是保护你们。”顾凌似洞察了她的心思,突然说道。
说完他将火钳放下,然后起身坐到了她旁边的凳子上,这才端起热茶喝了起来。
他穿着士兵统一的紫袖细褶辫线袄,下身穿着肥裤,脚上套着一双黑色的靴子,眉目坚毅,头发上还有融化的冰雪,已然成为大熙朝守家卫国、勇猛无敌的将士,与记忆里那个傲娇臭屁的小霸王形象相去甚远,也与随州城重逢时那清俊的模样有些出入。
肃州的粗犷、豪放似乎注入了他的灵魂,也让他的气质变得更加硬朗鲜明,整个人变得更加锋利厚重。
“之前随州的事,对不起了。”他道歉道,面上一片赧色。
这样的光明磊落,反而让顾乔不知道该接什么。
“没事,都过去了。”她最后只能说道。
“如果我说我曾祖去告发你的事情我并不知晓,你会相信我吗?”他忍不住抬眸问道。
顾乔有些讶异,但触及他的眸光,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真话。
顾凌骨子里仍然是个骄傲的人,这种事情,他不屑于撒谎的。
但是想了想,她认真回道:“顾凌,事情都过去了,这不是原不原谅的事,而是已经发生了。就像你三叔他们也并不知情,却仍是离开了十里庄一样。有些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讨论没有任何意义,而我们亲人所做的一切,我们也必须承担后果。就像我娘,她什么也没做,但是因为我篡改了年龄,她也得和我一起流放,我想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加明白。”
“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吗?”顾凌眸光微动,里面闪现出痛苦的神色。
“不,如果你愿意,我们一直是朋友。但前提是,你能守住朋友的这条线。”
言外之意,如果他不能,那就不必做朋友。
虽然沈昭那个醋缸子不在她身边,但顾乔自己也觉得,该划清界限的仍是要划清,不然对谁都不好。
这是她对于感情的原则和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