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好看,给我包起来吧。”妇人很是大方,直接定了下来,又往旁边走去。
顾乔她们进门,恰好听到这一句。
许是见梅氏生得好看,妇人不禁多打量了几眼,随后讲道:“秀娘,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客人,要不然你先招呼她们吧,我再看看其他的衣裳。”
这话听着体贴,实则妇人的神态却有些不屑和高傲,斜睨梅氏的眼神,带着几分挑衅,仿佛在嘲笑她——乡巴佬也买得起衣裳?
“哦,我们不是,我们是这梅老的亲戚。”顾婆子怕耽误伍秀兰的生意,连忙讲道。
“梅老的亲戚?哦,就是卖灰豆腐、和你合租铺子的梅老?”妇人好奇,看向伍秀兰。
伍秀兰点头回道:“正是,而且这灰豆腐啊,就是她们做出来的。”
“哦?”妇人挑眉。
伍秀兰便热心地介绍道:“可不是,不知道夫人你是否尝过这灰豆腐,不妨一试,我保证,不好吃不要钱。”
她这样不遗余力地推荐,顾婆子自然不能掉链子,立即笑道:“是啊,这眨眼就要到中秋节了,买点儿灰豆腐回去煮一桌团圆饭,给娘家人带点儿节礼,那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妇人露出犹豫之色。
知晓梅氏只是个商人之后,她便没有那么浓烈的妒意了,毕竟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个生意人,只能挣一碗饭吃。
伍秀兰立即讲道:“夫人大抵是爱洁,所以不敢尝试。但这东西啊,是可以洗干净的,你用那井水反复淘洗后,这豆腐立即就会变得橙黄柔软,不信你可以跟我去后院里试试。”
见伍秀兰这般卖力推荐,妇人看重她的绣工,决定给她面子,便笑了笑,回道:“不用试了,我知道。你给我包个二十斤,直接送到城外李员外府上吧。”
“送货啊?”伍秀兰看向旁边的梅崇岭。
这她可做不了主,毕竟二十斤灰豆腐,也就才二百文钱,却要跑上门去送。
梅崇岭则看着妇人,仿佛呆了,一时间没有言语。
梅执勇瞧见他那样,立即插话道:“送,我去送!”然后又在背后扯了扯梅崇岭的衣服。
梅崇岭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问道:“敢问夫人,城外李员外府,可是晒金河畔金水湾的李胜林员外府。”
“正是。”妇人神色间颇为倨傲。
“敢问那李员外是你何人?”梅崇岭又道。
“你这老头,问这些作甚?”妇人拧眉,有些不悦。
梅崇岭心思一转立即讲道:“主要是为了送货的时候方便给您的家丁报信。”
“那是我娘家,李员外是我的父亲。”妇人冷冰冰的回道。
“夫人真是孝心。”伍秀兰连忙夸赞,生怕气氛变冷。
妇人用兰花指将额发勾至耳后,这才笑了笑,转身又去看衣服。
“外叔祖怎么了?”顾乔觉得梅崇岭盯着那年轻妇人眼睛眨都不眨,很是奇怪,偷偷问顾婆子。
顾婆子摇了摇头,朝梅崇岭的方向走去,然后推了推他,喊道:“亲家公?”
“嗯,这是怎么了?”妇人察觉到梅崇岭的目光,也扭转头来。
梅崇岭往前迈了一步,步子陡然有些蹒跚。
“你、你是李胜林的独女?”梅崇岭问道。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距离太近了,那仆妇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两人跟前,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伍秀兰也有些惊疑不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梅崇岭的眼眶却有些泛红,目光直直地看向那妇人,问道:“你认不认识梅承望?十七年前死在晒金河浅云湾的梅承望。”
妇人闻言,面色一变,紧接着往后倒退一步。
随后她似想到了什么,立即顾不得礼仪形态,竟然提着裙子仓皇逃窜。
“夫人!”仆妇急忙跟上。
梅崇岭反应过来,连忙跑上前去伸手拦住了那妇人。
妇人像是遇到了豺狼,立即往后退了两步,“你、你让开!”
“你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我就让。”梅崇岭连忙讲道。
妇人见状,立即想往别的地方逃跑,梅崇岭却拽住了她的手臂,“你把当年的真相说出来!”
“你放开我们家夫人!”仆妇立即上前护主。
而顾乔等人也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说出来?说什么,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什么都不知道。”妇人立即说道。
“骗人!”梅崇岭面色铁青。
妇人见挣脱不过,立即威胁道:“你干什么,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喊人了,到时候让你生意都没得做!”
“董夫人,您别喊。义父,你快将人松开,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伍秀兰连忙劝道。
梅崇岭想到这是顾婆子家的铺子,伍秀兰也在这里做生意,这才松开了手。
谁知道松开手后,那妇人竟然抬腿就跑,眨眼间就到了街面上。
梅崇岭立即抬步去追。
“大姐?”就在这时候,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过来。
“二弟!”那妇人似见到了救星,连忙抬步朝男人走去,又压低了声音讲道,“我们快走。”
“怎么了?”男人看向梅崇岭,面色铁青,“那人做了什么!”
“没什么,快走!”妇人催促。
男人虽不了解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还是扶着妇人离开。
梅崇岭却已经追了上去,立即拦到他们前面,态度决然,“夫人且慢,话还没说清楚。”
那妇人面色剧变,却只说道:“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你莫要痴缠,否则我叫人将你打出去!”
“什么,你痴缠我大姐?你这个糟老头子,你找死啊!来人,给我把他的腿打折。”男人立即喊道。
顾婆子急忙跑了过来,喊道:“误会、误会,我们不过是想问些事情而已。”
梅崇岭却无所畏惧,只道:“你当真不记得十七年前死在晒金河浅云湾里的梅承望了吗?”
妇人腿脚一软,幸亏旁边的男人扶住了她,而男人面色也是一变,立即恐吓道:“你们再这样,小心我对你们不客气!”
说完,他扶着妇人就急忙离开,而他身侧的仆从们虎视眈眈地拦着顾婆子和梅崇岭他们。
梅崇岭拼命地捏紧了拳头,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那妇人离开。
但他心有不甘,立即又冲着妇人的背影喊道:“过几日,我定然会按照夫人方才所说,将灰豆腐送到府上。”
妇人似乎吓坏了,在上马车的时候脚下一绊就扑在了马车上,男人这才将她扶起来上了马车,随后马车驶离街道。
*
等人走后,梅崇岭似有些失魂落魄。
他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突然想到什么,急忙转身回到铺子里找了伍秀兰,向她打听那妇人的情况。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刚才闲聊的时候听她说她是随州城回来的,夫家姓董,如今回娘家才来到了汝陵城里。”
梅崇岭听到后点了点头,却是沉吟不语。
“外叔祖,这妇人可是知道当年望叔死的内幕?”顾乔连忙问道。
梅崇岭眸光微动,抬眸看了她一眼,随后又看向她身后的顾婆子。
他的眸光一下子变得十分复杂。
紧接着他也没与顾婆子打招呼,而是叮嘱梅执勇看好摊位后,就去了自己屋里,将房门反锁。
“外叔祖这是怎么了?”顾乔忍不住问道。
顾婆子叹了口气,回道:“怕是,想起当年的事了吧……”
要知道,当年梅承望出事的时候她儿子顾熹也在,为了这事,梅崇岭一直记恨他们老顾家。
这两年两家因为她孙女顾巧儿,这关系才重新亲近起来,但如今突然提起陈年旧事,恐怕这梅老头又犯了倔,不愿见到她和梅氏。
“那这董夫人,究竟和望叔的死有什么关系呢?”顾乔疑惑。
顾婆子摇了摇头,“具体原因,恐怕你外叔祖也在查。”
顾乔抿了抿唇,心知梅崇岭毕生心愿就是要找到梅承望的真正死因,不免在心底里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