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长发……蓝色长发……”
林孑低声不断呢喃,每喊一次气息就逐渐加重。
倏地脑海里真的出现一片蓝色长发,从蓝色长发里渐渐浮现出一个黑衣人影来。
“絮来……絮来……”
林孑颤声呢喃着这个名字,心口的疼痛再次重现。
她抬起头,鼻头一酸,眼眶蓦然变红。淡淡水雾弥漫在那双杏眼里,眼神看上去还在痛苦挣扎。
真水垂下眸子,换了话题。
“刚才我们找了一群人,你在为你挑——夫婿,还记得吗?”
林孑瞬间一愣,冷视过去。没有平常身上那些熟悉气息,转而浑身散发出一种绝对的疏离。
眼神淡漠,认真道,“不要开玩笑了,我怎么会。”
语气冷淡,话语中的内容却不容置疑。
“你刚才还带着他——在镜子面前照。”真水指了指李盛白,缓缓道。
林孑扭头看,视线只淡淡在李盛白身上点了一下,没做停留,立刻转头,神情漠然。
看到那个陌生到极致的眼神,李盛白剑眉骤然一跳,眼神闪烁,心口一股酸涩胀感逐渐泛开。
林孑看向真水,“什么镜子?我不认识他。”
“你说厄什么魔镜,就在那儿——”真水指了指林孑身后。
“厄里斯魔镜??”林孑挑眉。
转过身,站在原地盯了好久。半晌,慢慢移着步子试探走了过去。
“厄里斯魔镜——厄里斯魔镜——”低声呢喃,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口中吟声仿若咒语。
眼前倏地真出现一面镜子。
林孑眸中闪过诧异,吞了吞口水,手指轻轻拂了上去。
“那是什么镜子?”真水追问。
林孑瞳孔张大,盯着镜子出神。
好半晌,嘴边溢出一声轻嗤。
看着镜中人眼神愈发深沉,林孑一瞬酒醒,冷若冰霜,浑身散发着不可接近的气息。
她定定看着镜子,眼珠微微闪烁,淡淡开口。
“厄里斯魔镜,照见内心一切欲望。”
此话一出,房中其他三人脸色俱是一变。
林孑拳头逐渐攥紧,眼中浮出挣扎与纠结。
坚毅的神情中终于溢出一丝凄楚,目光上下扫视,最终还是迟疑着缓缓抬起左手,摸了上去。
未接触到镜面,突然又停了下来。指尖蓦然一缩,手慢慢攥成拳头,半晌,捏紧收了回来。
吞咽口水,眼眸低垂。
片刻才掀开眼皮,直视镜中人。
道:“为什么是你?谁说我内心的欲望是你。”
又垂下眸,“早都忘了。镜子搞错了。”语气冷漠,缓缓喘息。
良久,从鼻息中发出一声长叹,似乎很累。
抬起眼皮再去望镜中那个人,眼神依旧淡漠。长久凝视,仿若亘古。
半天,仰面去揉干痛的眼睛,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长吐一口郁气,仿佛要把心底所有的爱恨释放。
垂眸片刻,再次抬起头,眼神倏地变坚定,漠视镜中人。
“从我十几岁认识你,到现在——”
“对得起你。”
轻微蹙眉,“今天——就此了断。”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见。”
语气清浅却坚定。
双眼一痛,别过头闭紧双目。
十息,再次张开眼皮,眼底又恢复成一片清冷,无欲亦无求。
年少绮梦,往事随风。
再次看向镜中,里面空空如也。
心里空空,镜中空空。
冷瞥了眼那“厄里斯魔镜”,扭头离去,片刻不曾迟疑。
朝床边走去,躺上去拉开被子盖上,安静闭目。眼尾一滴泪痕早已干涸。
片刻,惆怅的呼吸声从床榻上传来,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没有人知道她在“镜中”看到了谁,只知道她看上去很累,很累。
李盛白向床上深眠的女子看去,眼神浮出迷茫。
他六岁时一家深陷土匪寨,母亲被人捉去当男人泄欲的工具,那些变态的土匪还要把他拉去观摩。母亲一直在哭,一直在求救,他吓得话都不敢说。
回到牢房,父亲就用最难听的话狠狠辱骂母亲,叫母亲去死。母亲一直沉默忍受着,直到某天,土匪再次拉走了母亲,还带走了他。
在牢房与土匪淫乱的房屋之间有一片空地,母亲突然挣脱了所有,朝那边疯狂奔去,他刚反应过来,母亲便噗通跳下了悬崖。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风中深深望了他一眼,似乎有所眷恋。
那一瞬他连哭都发不出声音来。
母亲死了,父亲没有任何感觉,还说不洁的女人就该去死,还说他看着母亲与男人淫乱,是孽种,也该去死。
他也在想着跟母亲一样,去跳那个悬崖。
那一天,她出现了,从悬崖边找到了出路,还带走了他。
她说她是从天上来的,知道他要当大英雄,专门来告诉他的,说很多人在等着他。
他一个字也发不出声,只听到她说“你要相信我”,她身后有光。
在医馆里,她被人带走,他很着急,那个男人告诉他要去修仙,那才能真正帮她。
他去了,在满是无情道的仙山上修了一个守护道,许下毕生守护心愿。
十四岁在窥天境上,他意外看到她人生中的一个重要画面,是她着一片红衣,在马上回身抱住身后一个蓝衣男人,与他十指相扣,还轻轻吻了他。
他只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背影,没有正面。
可那个背影,真的好像自己。
因为母亲,他真的很害怕男女在一起的画面,可因为是她,他又有些紧张和激动。
那年,他立刻下了仙山,可找到她却是在她出嫁的路上。
她穿嫁衣的样子特别美,红色的嫁衣上绣着神圣的金莲花,就像她说的,她是从壁画上走下来的仙人。她在婚车上笑得很开心,是人们说的比天界霞光还美的风景。
而躲在暗处的他,就只是一棵阴暗的杂草。
他失魂落魄回师门,师父替他用先天龟甲卜了一卦,说他们俩是孽缘,早断早解脱。
那之后他便苦心修道练剑,当她说的大剑仙,当大英雄,守护这世间,便是守护这个人。
可等他再入凡间,世上却再也没有这个人的任何踪迹了。
那天在秘境中再见到她,死了的心好像一瞬又活了过来。
他恍惚、迟疑,不知道上去要说些什么,眼睁睁见她被真水带走,他想要去找,去相认,却一直都找不到,只能守在泯河边上。
她说她不记得了。
可他还记得,他记得一切,记得她说他是她的大英雄,她会一直记住他。
她全都忘了……
师父说,那是孽缘,早断早解脱。
刚才——过去似乎让她很伤心。
李盛白心里感同身受,鼻头酸涩。
记忆回到过去,她将额头贴在他额头上,还在阳光下为他洗头,捉虱子,给他干净,给他一片蓝衣。
“盛白师弟——走吧。”萧冶出声道。
李盛白蓦地回过神,看着萧冶,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神色。
他不知道她嫁的人是师兄,也不知道窥天境上的蓝衣男人是谁。只是二次去找她,打听到她的城被破,人们说她死了。
可他连个坟冢都没有找到。
每次去凡间他都有去找,可每次却只能收获一堆她的传奇故事。
此刻,那个人正躺在那里,很伤情。
李盛白思绪渐渐回笼。
“萧师兄,我们出去说。”眼神染上些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