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荒原上看不出个花来,林孑心中打定穿越的原因在其它机缘上。
突然瞥见不远处有个破旧茶棚。
一个发须花白的老头正在锅炉边抽烟袋锅儿。
老头一身打满布丁的衣裳,守着炉子,不时用那把烤地雀黑的草编扇撩一撩炉火。
林孑跳下马车,好奇走了上去,准备打听打听。
那老人家一直坐在他的小马扎上,老神在在,神情悠然。
茶棚里只有两个客人,分座而坐。喝茶的喝茶,吃面的吃面。
林孑走到那老头跟前,余光倏地瞥见炉火里竟没有一丝火星。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扭过头,眉毛一蹙。
炉子里没火也能烧开水吗?
还没来得及回过味,老头的烟袋锅猛地朝铁炉上哐哐哐敲了三下。
是毫不客气的驱赶。
“喝茶吃面?”眼皮都没抬,语气十分不耐烦。
林孑横眉一挑,显然有些气闷。
这老头儿,太tm装了!!
简直就跟前世某地苍蝇馆子里瞧不上外地人、还想赚你钱、还自诩有独门手艺、实际上啥也不是的傻逼老板。
顿时感到大无语,收回视线。
“喝茶。”也没好气回道。
径直朝茶棚最边上的座位走去,侍女伊人跟在一边。
老头扇子一挥,炉子里又冒出星星火点。锅里的水不多时又沸了起来。
林孑眼见那老头子拄着木棍,想从从马扎上站起。
可显然他就是个不中用的老汉,挣扎了老半天,还是摔了个屁股蹲坐回了原地。
林孑心中酸爽ing。
身后的伊人却蠢蠢欲动,但还是始终守着本分安静立在原地。
半晌,热闹看够了,觉得犯不着跟这种黄土埋到脖子上的糟老头子置气,林孑还是给了伊人个眼神。
给了那个眼神后又立马觉得后悔。
这样倚老卖老的老头儿就活该吃吃苦头,遭一遭社会毒打,不然还以为他那把老骨头能翻天!
意识到自己脑中大戏扯地太远,林孑深深呼吸,浅浅微笑,让思绪回拢。
那边扶起老头的伊人扭过头,就看到自家小姐在冲空气傻笑,面上下意识浮出一丝惊慌。
她是夫人两天前从庄子上亲自挑选来的,昨日不小心走错了院子,就听到那边的仆人们议论纷纷。
他们说主院的小姐有病,打小就有病,打还没出生就是个死胎。
还说她的爹——那位死去的大将军是个吃人的怪物,阎王都怕他。他们说这个小姐也会是个妖怪。
伊人那时不太信,觉得小姐明明就是个脆弱的小女孩,偶尔会坐在床边发呆,拨玩两个漂亮的小银球,样子像是从壁画上走下来的仙童,怎么可能会是怪物。
此刻看到林孑莫名其妙发笑,那表情好像中了邪,心禁不住咯噔一下。
就在思考之时,烧锅老头挣开伊人搀扶,颤巍巍拎着陶壶一跛一跛走到林孑桌前。
砰一声!
茶壶重重放在桌上。
他态度十分傲慢。
林孑不知这老爷子一直盯着她傲个鬼毛,翻了个白眼,一脸无语+,瞬间就不想在这儿待了。
但想起要事,还是压下心头不满,决定在这里再观察观察。
她到底是咋穿到这破地方的呀?
半晌也没个头绪。
那边老头还在各种找茬,林孑出于九年义务教育批量打造出来的基本美德,不好直接撸起袖子跟老头干架。
只能心里逮住他把古今中外能骂人的词统统招呼一遍,外加扔菜叶子臭鸡蛋……
心头出了口恶气,才觉一顿清爽。
扭头对伊人道:“叫崔桥他们过来喝茶。”
崔桥过来,抱拳看了眼林孑,越发觉得不对劲,脸上浮出纠结。
这茶——该不会有毒吧?
却还是狐疑饮下。
林孑不了解他心里的小九九,兀自抿了口茶,扫视这一圈。
起先她还想跟这个老头子打听,但现在看这老头子的怪脾气,不是他把她撵走,就是她把他剁了。
能和平套出话不比她原地穿回去靠谱。
淦,还是问崔桥吧。
“诶——崔桥——”
话刚起了个头,下一秒,眼前一黑,扑通倒头。
“一。”
“二。”
“……”
“七!”
茶棚里吃面的卷发糙汉兴高采烈数完人头站起来。
“老六,今儿咱哥两捉了头肥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问,“老头儿怎么办?”
闻言,喝茶那小个子男人将茶碗扣个底朝天,“嘿嘿,你说,能怎么办?”
……
再醒来时,林孑是在一个乌漆麻黑的牢房里。
手脚都被五花大绑着,还是那种神特么绑法,让她不得不怀疑这绑匪有什么特殊癖好。
口中一直在叽里呱啦骂人。
声响惊动了周围几个人。
回应她的亦是听不懂的叽里呱啦声。
林孑:……抱歉,打扰了。克林贡语大概比这更容易理解些。
看到一束月光从头顶天窗打到一片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林孑拧着屁股挪了过去。
总觉得嘴里有一股黏黏的恶臭味,于是借着微弱亮光去瞧鼻尖下口中塞的物什。
竟是臭抹布!
呜呜一串,各种问候人十八代祖宗。
身边的人也朝这束月光挪着屁股拧了过来。
是伊人。
林孑用口中抹布蹭了蹭伊人脸颊,伊人瞬间明白了意图。
两人左右蹭了好半天,抹布没蹭下来,林孑反倒嘴疼得不行,眼睛也疼得直冒泪。
“呜呜呜,呜呜。”
伊人想着,这意思大概是歇会儿。
看到月光下林孑小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心里不由得心疼。
伊人心里深深叹了口气,夫人说不要把小姐带到那边院子去。她现在明白了,那边的人都在胡说!要是这小姐是妖怪,怎么会被人抓住。
兀自挪到柱子边,左右脸颊蹭着墙壁的凸起去挤嘴里的抹布。
半晌,终于有了成效,口中那团抹布被挤了出去。没来得及歇息,又拧着屁股挪到那束月光下。
林孑看到她弄掉了抹布,原想呜呜赞叹一句Nb,谁知月光下见伊人半边脸颊都在渗血,肿地老高,心猛地揪了起来。喉头那句不走心的Nb也一瞬压了下去。
伊人张口咬住林孑口中的抹布,头猛地向后仰。
林孑僵痛的嘴巴一瞬得到了解放。
她没敢吱声,只是垂着头缩在伊人旁边大喘气,看上去倒有些让人觉得很乖巧,简直像山里无害的小鹿一样。
许是这副小模样太过可怜,伊人竟大胆低下头,用额头碰了碰林孑额头。
安慰她……
林孑身体骤然一僵,喉头一哽。
这个动作过于走心。而她这辈子既不想走心,也不想承担别人的走心。
她拿不起。
坐直身体,将脑袋移开,清声,对伊人说:“我没事。谢谢。”
收拾好心情,立即借着微光去瞧散在墙边的其他人。
黑夜里,她也只能看到一双双隐隐泛着光的眸子,拧着屁股就朝那些人跟前挪。
伊人紧跟其上。
林孑扭过头,用发冠戳了戳伊人肘窝。小声道:“你歇一歇,我去。”声音冷静。
说完板正身体,拿出气势。
伊人领了这份心意,心里一暖。
村里的人说在大老爷家做事一定要小心,要尽心,不然就会被打死。可小姐不会,小姐叫她去歇着,小姐是好人。
林孑挪到那排人跟前,一个一个轮流去咬嘴里的抹布,咬到第四人嘴里,却清晰闻到一股强烈发馊的臭味。
这人显然不是自己人。
见林孑迟疑,那人呜呜两声,大有她不帮忙便喊来贼人的架势。
林孑扭头看向还在挪屁股的崔桥等人。
都是聪明人,瞬间懂了意思。
崔桥和文寒协力将那想要坏事发作的男人摁倒在地上。随后,文寒一个屁股墩就坐在了那男人头上。直教他动弹不得,气都喘不了几口。
不怕救人,就怕救个黑心肝拖后腿的。
林孑继续向旁边移去,倏地意识到身前是个矮她不少的孩子,心沉了一瞬。
朝下一嘴咬了上去。
耳畔传来隐忍倒嘶声。
林孑低下脑袋,仔细瞧。
小声惊呼:“你没被堵住啊?!!”
只见小孩头低地更深,几乎要伏进胸口里。
见他肩膀细颤,林孑只好小声问,“是不是咬疼你了?”
黑夜中那孩子头颅微微摇晃。
好吧……
来不及抚慰弱小受伤的心灵,林孑连忙转战下一人。
一来二去,自己一行七人嘴巴都得到了解脱。
除了那个要捣乱的男人一直在文寒屁股底下挣扎,一切都好。那孩子也是一声不吭,安安静静。
接下来便是纯纯密谋时间了——
几人用牙齿互相咬着手腕上的绳子,最终手脚都得到了解放。
这处牢房严严实实,除了墙上那扇通风小窗可以看到一丝亮光,再也看不出一丝缝隙。
七人商定好计谋,决计先让崔桥他们互相踩着去那扇小窗查探情况。
不多时,几人回归。
林孑小声问:“怎么样?”
崔桥叹了口气,“窗外黑漆一片,底下恐怕是个悬崖,倒是牢房这侧,有一排排房子。估计是个土匪寨子。”
困境加深,落入匪寨,唯一可能的出路还是个悬崖。眼见自救无解,难道要等土匪要赎金,或者杀人越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