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常年游走在市井街头之中的底层人士,东市阿桂一直坚信着一条万年不变的道理。那就是不论来自王宫的命令多么的荒诞离谱,都不是他这种档次的人可以出面质疑的。
毕竟当初他父亲如果没去顶撞上司,他也不至于辗转城郊,被迫屈身化作为一名游商,借此维持生计。
这也是为什么白天在入城的时候,他宁可被守卫盘剥掉半数以上的收益,也不愿意与之为敌的理由。
说白了,钱没了可以再赚。若是因此得罪了这些丧门星,那他以后的生意,怕是都别想痛快做了。
只不过现在想想,如果不是那些混蛋抢走了他一半以上的钱财,他也不至于为了省钱,租个马厩过夜。
强忍着茅草给后背带来的不舒适感,东市阿桂勉强翻了翻身子,用手托举着自己的脑袋,回想着他今天所遇到的贵人。
“你还别说,他们不仅是贵人,还是群怪人。”
阿桂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又随手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茅草给拖了过来,朝自己屁股边上塞了塞。
姑且感觉身体不那么难受的他,回想着自己之所以需要在这马厩过夜的理由,觉得那是又委屈,又不能理解。
他委屈的原因不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舍不得花钱,而是懊恼自己为什么在卖完货之后,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回家。
要是当时他直接赶回去的话,现在想必压根就不会因为出不了城,而被迫在这马厩过夜吧。
至于不能理解的部分,则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次的宵禁,比以往来得都要更突然一些。
躺在又干又硬的茅草上,东市阿桂看了一眼左手边的瓶子,又一次默默地将其给放了下来。
这已经是他第四次没有选择去喝夜泉了。
他不清楚自己今晚为什么宁可躺着胡思乱想,期待着在不借助外物的前提下,给自己放个短假。也不愿意抿上一口,为无法入眠的自己,清空一下大脑。
‘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呢?’
恐怕就连东市阿桂自己都答不上来。
就在他第五次抬起手臂,准备默默接受现实的时候。
远处传来的巨大动静,把还躺在茅草之上的他给吸引了过去。
从声音的传过来的方向来看,这些动静应该是来自于外边的大街。可这会外边已经彻底宵禁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动静呢?
东市阿桂他想不明白。
他其实也有考虑过干脆别想了,直接一口闷下瓶中的液体,让俗世烦恼都如同过眼云烟般的消退,直到他再度醒来。
但他还是没有敌过自己的那份好奇心。
正是这份强烈到足以让他失了方寸的好奇心,驱使着阿桂顶开了本该紧闭的门窗,开始偷偷地往外边望去。
滚滚烟尘之中夹杂着某种他这辈子从未见过的庞然巨物,那种金属和科技感拉满的产物。他也就只在还小的时候,身处西市之时才略有印象。
这玩意速度奇快无比,仅仅只是片刻间的光景,就已经行驶到了阿桂的跟前。
还没等阿桂好好欣赏这辆‘意外’停在不远处的金属巨物,身处马厩之中的阿桂,见到了他此生最想忘却的画面。
那是何等的丑陋与猎奇啊!
东市阿桂甚至用他无声的呐喊,喊出了他大脑几乎快要宕机的理由。
只可惜,他的表达能力似乎充分引起了那些怪胎们的不满。
其中有好几只门廷罗的宠物脱离了追击的大部队,开始以小队为单位,朝着阿桂藏身的马厩走了过来。
东市阿桂不是没有考虑过要不要逃跑,可此时他的大脑就像是短路了一样。不仅无法处理和接受当前的信息,更不太可能对他已经失控的身体下达任何有用的指令。
于是乎,他就像是呆若木鸡般的傻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眼看这几只非人的生物即将从窗口飞扑进来,一团爆燃的火焰,突然从大老远的方向激射了过来。
这些火焰先是逐一命中了差点就从窗口钻进来的可怕生物,又随后给四散而逃的其他生物来了一记生动又形象的烧烤课。
伴随着微风传来的淡淡‘肉香’,惊魂未定的东市阿桂听见了足以激发他回忆的声音。
“还好赶上了。想不到我们俩还真是有缘,连这种时候都能够撞上呢!”
于思奇甩了甩他自己的袖口,刚才实在是事发突然,情急之下的他迫不得已的丢出了几团超远距离的火焰。因为太过激动了,没想把自己的袖子也给点着了。
搞得他现在的半截袖子都化作了焦炭,看上去怪滑稽的。
“你...是你?”
东市阿桂很清楚这个声音是谁在说话,也看得清楚对方,但他依旧表现出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
“是不是觉得很意外?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觉得是这样的。”
于思奇慢悠悠地朝阿桂走了过去。在他的身后,阿尔伯特也一脸铁青的从车里走了出来,说:“你千方百计让我停车,就为了这小子?”
“好歹有过一面之缘,能救一个是一个。况且你自己也很清楚,这些‘小可爱’是没办法单凭车技甩掉的。”
于思奇砖头看了看阿尔伯特,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我很高兴你充分的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
阿尔伯特不太高兴的回了一句,然后徒手将挖掘车上的巨大钻头给拆了下来。
紧接着,他在于思奇和东市阿桂的注视之下,将这巨大的钻头给融合成了一把重型机枪,并对那些尚未对自己发起进攻的门廷罗的宠物们,进行了一轮无差别的扫射。
一时间,这些血肉之躯的‘小可爱’们,就像是被卷入了一场由钢铁主导的血腥盛宴。伴随着机枪扫射时所发出的‘哒哒’声,大街上一下子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肢体碎片,像极了所谓的‘人间炼狱’。
“...你们...”
东市阿桂没忍住吐了起来。他何曾见过此等离奇的场面,又何曾被这样的景象给刺激到。
“赶紧多吐几回,这样兴许会好受点。”
于思奇靠在窗户边上,欣赏着阿尔伯特所主导的‘大扫除’。
“我...你们...那些怪物...今个儿到底发生了什么呀?”
东市阿桂刚问完自己想问的,又没忍住吐了一地。几番下来,他只能靠双手扶墙来保证自己还能站稳脚跟了。
“问的好,但我恐怕没那么多时间给你去解释清楚了。你只需要知道从现在开始,关好门窗待在室内,才是你的最佳选择。”
于思奇时刻关注着阿尔伯特那边的动向,在确认他那边快打扫完毕之后,他自己也开始往回走。
这时,趴在窗户边上的东市阿桂做了件非常离谱的事情。他打算用他吃奶的力气,从屋里翻出来。奈何他这会双手实在使不上劲,只完成了其中的一半操作。
随着‘砰’的一声在于思奇身后响起,已经跌倒在地的东市阿桂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句:‘哎哟喂’,把于思奇的注意力给引起了过去。
后者往回走了几步,将尚不能独立行走的阿桂给扶了起来。后者在于思奇做这件事情的同时,向他提出了一个非常令人难以接受的请求。
“你能不能把我送到东市去,我在那里有个朋友。我想...兴许可以厚着脸皮在他家借住一宿。”
面对东市阿桂提出的要求,于思奇一脸冷漠的看着他说:“你不觉得自己这是在得寸进尺吗?”
“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有点...害怕...那些怪物,它们...到底是什么?”
东市阿桂结结巴巴的说。
“它们是你不需要去了解的存在。”
于思奇懒得跟他解释,只好把问题解决的方案抛给阿尔伯特,希望他能够想出完美拒绝阿桂的理由。
结果令他倍感意外的是,阿尔伯特居然轻描淡写的说:“俗话说的好,送佛送到西。你既然都已经救过他的命了,那不如干脆顺带把他送到‘安全地带’吧。”
“这可是你说的。”
于思奇把东市阿桂塞进车里,说。
“是啊,是我说的。”
阿尔伯特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确定已经没有多余的‘活物’之后,将枪管已经彻底过热到发红的机枪随手丢到路边,然后就钻回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