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一片昏暗，只剩瓶中点点金光。呼吸交织，唇齿相依。
恋恋不舍分离之际，程朝朝红着脸一时半会不知道说什么，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支支吾吾半天，说了半句又不说了。
“你……”
你还挺会的。
那边的周越楼也像是许久才平复心情，移过自己的目光，缓缓道：“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说过这个实验。”
程朝朝打趣道：“所以当时就预谋着给以后女朋友看？”
周越楼唇角微微勾起：“我一直认为化学实验室是严谨理性的，和这种……”
他脸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像是回想起了什么，目光定定落向那场“黄金雨”。
“甘油是很好的还原剂.......高锰酸钾是强氧化剂。”周越楼忽然表情严肃，喃喃自语。
程朝朝愣了一刻，毕竟她高中也曾经是一个理科生，迅速反应了过来，“明火。还原剂和强氧化剂遇上会产生大量热量，引发明火。”
想到这，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你那个实验里有这两样东西？”
周越楼摇了摇头，“但当年我在实验室看见了高锰酸钾。”
高锰酸钾作为常见的化学材料，与镁粉不同，高锰酸钾几乎每个实验室都有配备，也无需登记审批。
他扭头看向程朝朝，眼底情绪翻涌波澜。
“我想我们搞错了方向。”
一直以来，程朝朝和周越楼都将注意力放在了高危材料镁粉上，镁作为管制金属，成本高昂，出现在这场实验中确实蹊跷。但这场爆炸的关键不在于镁粉，而在于突然出现的明火。
程朝朝拧着眉头继续问道：“你是说，也许有人用高锰酸钾和甘油制造了明火，从而点燃了镁粉桶，引发起火爆炸？”
“不错。但是由于高锰酸钾和甘油十分常见，并且安全系数高，实验室对这些材料监管不严格，也无需审批。所以警察没有找到相关线索。”
程朝朝分析道：“可是高锰酸钾这东西，就算是初中实验室也是常备的，因此你在实验室看到高锰酸钾不是很正常吗？”
周越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脑内的记忆断断续续，他轻叹了一声：“我记得当时有人对我说过，高锰酸钾变色实验是很浪漫的化学反应。”
程朝朝眼神死死盯向周越楼，幽幽开口：“谁？”
方才还不是说实验室是一个严谨理性的地方吗？？？怎么又浪漫了？？？
周越楼诚恳抬眼望向她：“不记得了。”
如果周越楼不记得了的话，那应该不是徐漾舟。如果不是徐漾舟，但周越楼又有了模模糊糊的回忆，那么，这个人一定和徐漾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程朝朝的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了一个名字：夏茗。
她气恼地捏住周越楼的脸，使劲拽了两下：“是不是夏茗？”
周越楼哭笑不得：“不是你想得那样。”
程朝朝发出一声鼻息：“你怎么知道，你不是不记得了吗？”
她赌气似的走出了实验室，赌气似的把腿拨的飞快。周越楼快步跟在她身后，刚迈着腿追上她的步伐，她居然就撒腿跑了起来！
周越楼失笑，只能追着她跟在身后喊她的名字。
“程朝朝。”
“程朝朝。”
“朝朝。”
前面的程朝朝埋头不理他，听见后面的人一句一句叫魂似的叫自己名字，她索性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夏茗，白月光，还是死去的白月光。
网上怎么说来着，死去的白月光杀伤力最大。
活人怎么能跟死人比呢？
程朝朝恨不得给旁边的大树来一脚。低头想着自己的心事，飞快往前走，忽然就撞进了一个胸膛。
她抬头，就看见周越楼低头看着自己，脸上尽是笑意。
程醋缸没好气道：“你什么时候到我前面来的。”
周越楼伸出两个手指，装成小人，在程朝朝面前比划了两下。
明明是这样孩子气的行为，那张淡漠疏离的脸却一本正经，他认真道：“就这样，跑过来的。”
“不好笑。”
程朝朝双手环抱，手指搭在手臂上一敲一敲，别过脸去嘟囔道。
周越楼只能推着犟在原地的程朝朝去了学校超市。
他不太会哄女孩子开心，只是想着或许买个糖给她能让她高兴些，然而在超市门口，忽然想起他现在是一个一穷二白的孤魂野鬼。
“抱歉，我……”周越楼这下是真的有些窘迫，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只能盯着程朝朝的脸。
程朝朝正在气头，把他推开了些。
周越楼打趣道：“你这样生起气来，很像一种金属。”
金刚石，身体硬度百分百。
程朝朝瘪瘪嘴：“对对对……高锰酸钾变色实验很浪漫。”
周越楼：“……”
束手无策的周越楼只能诚恳道：“你可以用相思子看看，我和她真没什么。”
程朝朝还真想用了，只是她打量了两眼周越楼，气消了些。
“怎么？你要留清白在人间？不怕死啊？”
周越楼淡淡一笑：“怕你误会。”
两人超市门口僵持之际，程朝朝忽然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连忙拉着周越楼躲进学校超市里头，藏在超市货架后面偷偷探头。
“怎么了？”周越楼凑近问道。
“小声点，远处好像是秦教授和……”
程朝朝定睛一看，居然又是江吟。方才江吟还火急火燎赶着回宿舍，怎么又和秦教授闲聊起来了？
秦书耦是认识周越楼的，程朝朝看着周越楼的脸，眼下也找不到什么东西遮挡，只能拉着他躲在货架背后。一副鬼鬼祟祟，做贼心虚似的偷听江吟与秦书耦对话。
“教授，我想向您请问一个问题，当年垃圾渗滤液实验中，为何您主张将镁盐换成镁粉。”江吟从冰箱里拿了两瓶饮料，递给了秦书耦，一脸人畜无害的乖学生样。
秦书耦接过水，仰头喝了一口，像是和江吟十分熟稔。他轻轻拍了拍江吟的肩膀，含笑问道：“怎么问起这个了？”
江吟诚实答道：“前几天配合学校做当年实验室的调查工作，无意看见了。感觉这个研究里镁粉并不是最合适的脱氧剂。”
秦书耦点点头：“你说的不错。但实验是需要一些大胆尝试的。当时我想着镁粉能够用作鸟粪石的高级氧化，实际上，当时用镁粉代替镁盐进行实验研究也获得了不错的科研成果……只是……”
他说到这顿住了，把瓶内的液体尽数喝完，稀里哗啦一阵，塑料瓶被捏扁扔进了垃圾桶。
“没想到给他们两个带来了那样的灾难。”秦书耦一手掩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十分伤怀。
程朝朝透过缝隙偷看远处闲聊的两人，思索着两个的对话，愈发觉得江吟这人有些奇怪。
以她和江吟舍友一年的经验来判断，江吟是故意来问秦教授这件事的。
江吟……秦教授……还有那个人。
他们又有什么联系？
“你们两个在干嘛？”
程朝朝脑子想的头疼，忽然被自己身后一个大妈的声音下了一跳。超市老板娘目光灼灼盯着偷听的程朝朝和周越楼，上下打量了一番。
“总不是……”
想偷东西吧？？！
老板娘扫视了一圈，恶狠开口，但做生意的人，说话总喜欢留三分余地。
老板娘声音不大，却吸引住了远处交谈的秦书耦和江吟两人。程朝朝暗自骂了一句完蛋，眼下又不能把这事闹大。
她只得讪讪拿下就近货架上的两瓶酒，拉过老板娘悄咪咪道：“老板，那个是我老师。被抓到……买这个……”她指了指手里的伏特加，挤眉弄眼。
老板娘一下就明白了，到底是在学校里做生意的。她轻咳了两声，“总不是想偷懒吧，赶紧把这些货都上了，马上关门了。”
那边两人才收回视线走出了超市，程朝朝长舒一口气。看着自己手里两瓶伏特加，无奈挑眉走到收银台付了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