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轻岚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这种感觉,记忆里的那个杨玄庭和身边的这个杨玄庭果然是一个人,可是自己对他,却陌生又熟悉。
也许是这一晚的夜色,让人好像忽然之间又回到了临岱楼的那个夜晚,杨玄庭的身影在林轻岚的余光里还是一贯的挺拔,这一天和那一天,也一样陌生又熟悉。
好像某种循环的开始,又好像某种心结的终结。
林轻岚往前迅速走了几步,然后突然转过身,“就到这里吧,玄庭。”
杨玄庭一下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林轻岚轻声一叹,她抬头看着杨玄庭的眸子,“回去吧。”
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散步,在许多年后杨玄庭的回忆中依然清晰。他想了很久,也想不通轻岚当时的反应,甚至后来向轻岚询问了很多次,可是林轻岚永远都只是笑着摇头,并不解释。
祭天的那一日很快来了。
林轻岚穿着南边客的黑袍,脸上依然印着骇人的红纹。她在宫人们的尾随中,从北峰底下一步一步地跋涉上来,从清早就开始走,不吃东西,也不休息,终于在这一日快要结束的时候,登上了山顶。
山顶已经聚满了来看热闹的乡民,他们甚至有的并不在北峰,而在对侧的山头,那莹莹的火把光点,像是流动的星辰,点亮了这一块天鹅绒一般的深蓝色夜晚。
这一幕,比记忆中封氏的祭祀还要宏大。
安立帝的目光望了过来,他反复检查了人群好几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杨玄庭呢?”
芳秋俯下身子,对安立帝轻声道,“陛下您忘了,您安排他在云来客栈继续盯着魏国的天师。”
安立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但也只好点了点头。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当时自己要下这样的命令,此刻北峰的山风吹得他有些心颤,南边客的如同鬼魅一般的身影更让他有些坐立不安。
祭祀准备得很顺利,宫人们将南边客绑在了木架上,他没有任何挣扎,顺从得如同一只羔羊。火光掩映,安立帝看不清南边客的表情,只能默默望着宫人们退下木架,并最后巡视了一圈南边客脚下的柴草。
而后,宫人们前来复命,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安立帝喉中微动,他走下御座,上前询问道,“南边客,你还有什么好说?”
林轻岚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摇头。
安立帝心中还有万千疑问,然而当夜风吹拂起南边客黑色的一袍,让这个被捆绑在祭台上的人仿佛一支阴旗,他不由得为之微微一颤,然后猛然退了一步。
“准备点火。”他压低了声音,用带着一丝惊怒的语态向一旁的芳秋下了命令。
林轻岚抬头望向夜空。
她舒了一口气,终于等到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当烈火燃起黑烟,火舌渐渐舔舐上来的时候,林轻岚透过水纹一般的烟雾望着外面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