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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夏日里骤然燃起的大火仿佛使周遭变得沸腾起来,黑腾腾的烟雾直冲云霄和如墨夜色融为一体,熊熊火焰却被整个皇宫照的亮如白昼。

人群喧嚣过后,只剩下污浊的空气和付诸一炬的焦黑宫殿。

大火在黎明时分将将被扑灭,可这件事的余韵却久久未能平息。

危云珏不见了。

之所以说他不见了而不是葬身火场,是因为火场之中的一副焦黑尸骨尚且无法确定是不是危云珏的尸骸。

后经仵作查验,那具尸体的身高、年龄均与危云珏差不多,很有可能就是于火灾当中丧生的当今天子。

大火过后一同消失的还有一直陪伴在危云珏身边的那个少言寡语、忠心耿耿的大太监。

朝堂一时之间被贺家把持,稀奇的是,朝臣们似乎并不想把这一漏洞百出的死遁查个水落石出。

也看不见动荡的边关以及一些狼子野心、蠢蠢欲动想要揭竿而起的世家、新贵,他们并不着急为南夏重新扶持一个好操控又听话的小皇帝,而是对先帝的先生鹤吟百般挽留。

或许是鹤吟的存在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一时之间朝堂上下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平衡。

朝臣满意,百姓欢庆,俨然已经忘记了先帝新丧。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一场大火,数十条人命,不知合了多少人的意。

突逢巨变,沈怀序的返回大晋之旅不得已只得一延再延,她有些郁闷,却也知道扶隐留下来的原因。

起火之前,扶隐又被危云珏叫去了御书房,当时天色已晚,沈怀序想着第二日要赶路,便早早睡下,错过了这一遭。

当她被喧闹的人声吵醒时,扶隐也敲响了她的房门。

打开房门,她只听见扶隐面露歉疚地说:“我明天可能走不了了。”

扶隐答应过自己的事向来说到做到,沈怀序猜测想必是那天晚上危云珏那个小兔崽子对扶隐说了些什么,才改变了扶隐的决定。

她旁敲侧击地想撬开扶隐的嘴巴,却没想到向来对她没有保留的扶隐这一次嘴巴严实的紧,磨得久了,扶隐只说他跟危云珏之间有个约定,要留在南夏三年。

对于扶隐的决定,沈怀序不想干涉太多。

说起来他自从开始融入这个世界,便一直在按着她的步调一步步往前走,好不容易成了个将军还因为乔蔓和她的计划不得已半途而废。

再说了,扶隐很固执,已经下定决心的事不会轻易改变。

沈怀序又在南夏待了一些时日,一方面想等砂蚺的动静,另一方面也想看看扶隐是如何治理一个国家。

两人就后者进行了探讨。

扶隐背靠在窗边,阳光把他棱角分明的面庞分割成阴暗两面,他也头疼接下来繁重的政务,说出的话却平铺直叙,“你知道,我对治理国家并不精通,目下很像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赶鸭子上架。”

沈怀序在宫里待得无聊得紧,和扶隐两人相处时怎么舒服怎么来,她坐没坐相地靠在美人榻上,翘着二郎腿,手上折扇扇得起劲。

嘴上绞尽脑汁地夸他:“你学习能力还不赖,之前还看过不少史书,应当没什么问题,再说了,贺家对你忠心耿耿,埋下的暗线几乎为你铺好了路,江湖上还有仇家,你怕什么?”

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她哼笑一声,“若不是出事之前危云珏的行为古怪,我都怀疑危云珏的死是这两家动的手。”

她去过一次仇家,除了收回机械飞虫,也是为了打探些消息,可惜没探听到多少内容,只知那个惹了她的仇家家主提起鹤吟时态度毕恭毕敬。

明明连鹤吟的面都没见过,却像中了邪似的。

不仅如此,她近来还发现一件事,危云珏出事后,信仰鹤神之人似乎比她想象中要多不少,一时之间竟显得巫家势微。

扶隐沉默片刻,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沈怀序睨他一眼,装傻道:“我能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转移话题,漫不经心道:“我算是发现了,自从遇上那个小皇帝,你的秘密越来越多了。”

扶隐站直身体,迈开长腿朝沈怀序的方向走去,边走边解释:“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不过不是现在。”

沈怀序坐起身,收起折扇,笑意盈盈道:“你想什么时候说都可以,其实我还挺开心的,人活于世,是要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的,不单单是为了某人而活,而是为自己而活。你能兼顾自身,看起来才像个活生生的融入人类世界的飞垣。”

扶隐一愣,“你不生气?”

“为何生气?”沈怀序反问。

扶隐声音一滞,不知道该怎么说。明明他听前朝那些老头讲夫妻关系不和睦的原因时,其中一个大忌就是有所隐瞒。

瞒着在外吃酒、瞒着纳外室、瞒着去烟花之地······这些事他虽不屑,却从中提炼出一个道理——坦诚才能促进和睦。

他和沈怀序怎么反着来的?

扶隐盯着沈怀序看了半晌,最后只得劝自己面前的人儿年龄还小······心理年龄似乎也不小了。

扶隐沉默且郁闷。

“你难道不想多了解我吗?”

沈怀序被这句话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合着她方才那番话白说了。

明明她和扶隐还没怎么样呢,已经从这人身上看出了恋爱脑的潜质。

她用折扇指了指扶隐又指了指自己,无奈道:“我们之间还不够了解吗?”

可以说形影不离了。

沈怀序捡起之前的话题,“你若是嫌前朝之事麻烦,只管坐镇后方,顶多提防些巫氏一族和皇族,有你在,他们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你若想的话,这摄政王给你来当。”

‘啪’——折扇应声落地。

没等沈怀序弯腰,扶隐先一步拾起折扇,“有我在,他们不敢不同意。”

沈怀序摇头笑道:“你也说了,有你他们才不敢。别说我不想做这劳什子摄政王,即便是想,也不该借你的光做。身后有个你,我跟皇位上的那位有何区别?”

扶隐摩挲折扇的动作一顿,快速皱了下眉,“是我思虑不周。”

他知道沈怀序要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南夏,想多留她一些时日罢了。

留她在身边也不过是担心她遇险时自己却不知道,但他心里也清楚,沈怀序很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她可能会留下来一时,自己却不能把她绑在身边一辈子。

这个清醒的认知让他天性中的占有欲濒临破碎。

“在这个时代,你能做的事有很多,如果想的话,可以随时跟我商量。”沈怀序说,“我不回大晋也有旁的事可以做,我的目标可是星辰大海。想找我玩儿的话,随时。”

声音中透着玩笑的意味。

扶隐差不多已经猜到沈怀序接下来想做什么,只认真道:“你离开那日,我送你。”

沈怀序心中一动,弯起眉眼,“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