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郎走近厢房门前时听见了娘说的最后一段话,不知为何,他抬起的手缓缓落下,也没有离开,只静静站在门口。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屋内,沈怀序轻轻说:“阿娘,人总要往前走,我已经把你们当做自己真正的亲人了。”
姜二郎缓缓攥紧拳头,听见这个回答他该高兴的,可是不知为何,他没有预想中那么开心。
静立片刻,门前的人影悄然离开。
半晌后,沈怀序和钱秀珠的谈话终止,又安慰了眼眶通红的钱秀珠几句,两人才站起身重新打开房门。
“娘送你出府,我方才叫你大嫂拿了些酸菜和腊肉,好带回去和你爹一块吃。”
“谢谢阿娘,我爹上次还说咱家熏得腊肉味道好呢。”
······
沈怀序和其余众人道别之后,坐车回宣平侯府。
垂眸想着方才和钱秀珠的谈话内容,扶隐的声音忽地响起。
“刚才姜二郎在门外。”
【我知道。】沈怀序下意识回道。
她听得到姜二郎的脚步声。
顿了顿,她问,【这个时候,你怎么还在吃东西?】
扶隐身处储物空间,储物空间里被勉强腾出来的一处长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食物,他只挑出来几样放在自己面前的乌檀雕花小桌上吃。
食物都是沈怀序放进来的,热菜还氤氲着热气,冷菜依旧新鲜,拿出空间会有气味,只能躲在空间里吃。
他放下筷子,难得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军营里的食物太难吃了,我来改善改善伙食。”
沈怀序靠在软垫上,眼底划过一抹笑意,【小心被人发现。】
“放心。”扶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离开空间前他没忍住建议道,“孟觉是被人谋杀的,这次对上难保他上官铸不会对你下手,动不了你,兴许就会对你身边人下手,你这些时日少跟姜家人来往。”
沈怀序坐直身子,纳罕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姜家人了?】
这句话刚落音,扶隐的身形便消失在空间里了。
沈怀序眨眨眼睛,怀疑扶隐故意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她也不介意,顺着扶隐的建议想了想,明日是该提醒提醒,少不得要派人来暗中保护。
一月下旬,西市鸿钰街一家名叫‘颂椒楼’开张了,第一天开张,酒楼里的菜色酒水全部半价。
酒楼开张算不得什么稀罕事,稀罕的是刚一开张就吸引了不少尊贵人物。
朝华站在三楼的窗口看下面人声鼎沸,问身后坐着的沈怀序,“颂椒?是正月初一以椒柏酒祭祖的那个颂椒?为何取这样一个名字?”
沈怀序解释:“这里只是字面意思,楼内的特色就是你吃过的‘辣椒’,且我曾看过《椒花颂》,寓意十分美好,才选了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朝华坐到沈怀序面前,她扬唇笑道,“那我这回可来对了。”
“我大嫂用辣椒做出不少新鲜吃食,正好你尝尝味道如何。”
朝华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京城这么冷,吃辣椒取暖再好不过。酒楼的生意定是不差的。”
两人说了会儿话,聊到了靖和身上。
“我二哥再过不久就要和崔六娘定亲了,你二哥和我二哥年岁相仿,为何还未定亲?”朝华问道。
“阿爹阿娘是想等二哥考取功名以后,再考虑他的终身大事。”
朝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小声道:“以你我二人的关系,也不怕你知晓,有人得知姜二郎和宣平侯府的关系,向我打听过你二哥一家。想来这次春闱过后,若你二哥考得不错,就会有媒人上门。”
姜家人她只见过姜薇和姜三郎,没有见过姜二郎,不过听沈怀序提起过几回,知晓也是个青年才俊罢了。
沈怀序还不知有这样的事,不过她并不担心,“能问到你跟前的,想来不是什么小人物,婚姻大事媒妁之言,姜家男儿娶亲也都讲究个门当户对。多谢郡主提醒了。”
朝华嗔怪地看她一眼,“凭你我二人的情谊,哪里用得着说这些。”
看她这副模样,沈怀序不由得想起二人于宫宴之上初识的情形,凑近八卦道:“说来太子和太子妃可说起过你的终身大事?”
朝华的两颊飞上一抹红云,手中的帕子在指尖绕啊绕,“本郡主还小呢,爹爹说让我在府中多留一段时日才好。而且,我尚且没有心仪之人。”
她抬眼看沈怀序,心思一动,笑道:“你若年岁比我大些还是个男子的话,说不得上次救我后,我就要以身相许了。”
“怪我,怪我没能生做男儿身。不过——”沈怀序憋着笑,拉长语调狡黠问道,“我曾在书中看到过,女子和女子亦可一生一世一双人,郡主以为在下如何?”
听说酒楼今日开张的扶隐找机会进入空间后,见沈怀序在跟人说话就没有打扰,听见这句话后他摘荔枝的手一顿,不由得面露古怪,沉思半晌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空间。
空间外,朝华被唬了一跳,刚喝进嘴里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
她咳了两声,瞪大眼睛,“你、你看得都是些什么书啊?若被那些酸儒知晓,要气得少活十年不可······”
两人说笑间,饭菜也已备齐,中途忙得团团转的严群还特地进来一趟,询问吃食如何,朝华不吝夸赞了一番,出去包厢时,严群喜得合不拢嘴。
酒楼吃完饭后,两人直到华灯初上才双双归家。
颂椒楼自打开张后,每日的食客络绎不绝,严群为了酒楼的生意,很是忙碌了一阵。
二月沈怀序过完十三岁的生辰之后不久,京中迎来了春闱。
这次春闱,京中极为热闹,大街上都是马车,甚至出现了拥堵的现象。
会试同样分为三场,前一日进场,后一日出场,二月春寒料峭,挤在没有炭火的小格子内,只能靠自身毅力硬挺过去。
街上人多,全家人都去相送,最后被挤得连考场门口都没看见,直到跟着姜二郎进去排队的姜三郎出来,众人才忧心忡忡地往家走。
“你们都别一副苦大仇深、忧心不已的模样,二哥梦里都在背书呢,再说了,二哥年轻着呢,这次不中还有下次······”
“三哥,你个乌鸦嘴,什么不中,赶紧呸呸呸!”姜薇扬手拍了下姜三郎。
姜三郎也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连着‘呸’了好几声。被这么一打岔,众人沉重又期待的心情反而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