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序,你要帮她吗?”
沈怀序听见扶隐这样问她。
从大牢中走出去,外头的热气腾腾和大牢内的阴暗形成鲜明对比,整个人好似重新活过来一般。
【她已经不需要我帮了。】沈怀序慢腾腾地说。
扶隐不解,“你在这个国家地位不是很高吗?不能把她从牢里救出来吗?”
【你现在怎么这么有同情心?】沈怀序奇怪,不等扶隐回答,她继续说,【人都怕死,她却这么平静,大概心底早已存了死志,即便我运用特权从中干预,也只能把死刑改为流放,女子流放,百死一生。】
扶隐点点头,接受了这个回答。目光继续落在手中的书上。
坐进马车,沈怀序迎着徒弟期待的目光,什么也没说。
路上方苍耳还是忍不住问道:“师傅,乔夫人都跟你说了什么啊?”
“说了很多。”
方苍耳竖起耳朵听,却见师傅没了继续开口的意思,她只好压抑住自己的好奇心。
“以后你若能独当一面,对病患的家事不要过多干预。”沈怀序语重心长说道,“不知个中内情,却武断下结论只会给你或他人带来麻烦。”
方苍耳点头,一脸认真,“师傅,我知道了。”
既然答应了韩荔青,沈怀序晚上一回到家中便把事情说给了沈溯听,沈溯第二日找了人去往昌平县查探实情,最后当真在一处宅院里解救出几个孩子。
得知消息后,沈溯不免觉得恶心,一想到渺渺和这样的人见过几次面,说过不少话,恨不得把人从新坟挖出来鞭打一顿才算。
“爹爹,我好歹也是县主,乔长松倘若当真对我心怀不轨,我早该留意到才是,既然没有,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数的。”
乔长松的这个癖好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瞒了过去,可想而知他平时为人有多么谨慎。
无论如何,人都已经死了,沈溯也只能蹙眉压下心底的怒意。
倏忽而秋,天气又渐渐冷了下来,沈怀序看着窗外的落叶,忽地想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开始逃荒之路,不由得有些恍惚。
比起去年,她的身量抽高了一些,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能以自己从前的身高为目标多吃点冲一冲。
“沈怀序,再给我买些笔墨纸砚来,快用完了。”
无端的思绪被扶隐打断,沈怀序把意识沉入空间,顿时满脸无语。
【我养老的地方都被你折腾了好几遍了,你好歹对它好一点。】
扶隐在空间里的日子十分清闲,刚开始没事干时,闲来无事就琢磨游轮,有一次差点把启动攻击装置给种植空间来上一炮,吓得沈怀序险些没把他从空间里丢出去。
游轮琢磨明白了,他又开始学习。
这个时代的文字他认得不多,更别说写了,于是练字成了他每天的日常。
只见偌大的甲板上丢满了扶隐练字后的废弃笔墨,他嫌弃穿鞋束缚自己,光着脚在上面走来走去,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仿佛给自己铺了层红毯。
扶隐把自己刚刚写好的“序”字铺在从沈怀序那里抢来的楠木桌上,“有福宝在。”
【福宝是种植机器人,不是扫地机器人。】还是福团时就爱欺负福宝,变成扶隐依旧忘不了欺负。
沈怀序有时真的很怀疑扶隐的心智年龄。
扶隐半点不在乎,“我让它扫他会扫的。”
他抬了抬眼,仿佛沈怀序就在他的对面,“下次教我下棋吧。”
沈怀序不解,依旧用意识和扶隐对话,【你学会之后就要从空间里出来了?】
扶隐的学习速度很快,认字对他来说不是难事,短短一段时间,写字也已驾轻就熟。只是他自己嫌弃不好看。
写字的毛笔一顿,扶隐放下手上的笔,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说话的声音有些紧绷,“我想亲眼去看看你种下的树。”
沈怀序坐在身旁的椅子上,指尖敲击着桌面,似在犹豫,又似在思忖。
扶隐小声了些,“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沈怀序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我只是在想给你安个什么身份。】
她之前以为扶隐要在空间疗伤好一阵子,因此还没安排此事,既然扶隐想要出来,那么就得做好打算了。
扶隐挺直的肩背微微松懈。
“能跟在你身边就好。”
那就只能是侍卫或者暗卫了。
沈怀序打量了下扶隐,想象不出来这个长相做自己侍卫的模样,她犹豫着说:【你能不能,变成普通人先给我看看。】
扶隐抿了抿唇,身后的翅膀收起,瞳色也变成了黑色。
整个人的异域感不再那么重,完美的五官因为一双漆黑到仿佛深不见底的眸子,在盯着某一人时,仿佛时时刻刻在向对方施予威压。
沈怀序看的挠头,这个气质,站在他身边也不知道谁是谁侍卫。
最重要的是,她个子还不高呢。
【倒也行,暗卫怎么样?】
扶隐知道暗卫是做什么的,就是整日东躲西藏,护着的人出了事才能现身的人。
他轻挑眉,“我见不得光?”
沈怀序:【……倒也不是,侍卫也行,就是你……不像个侍卫。】
“那就想别的。”
沈怀序郁闷,【你说的倒轻松,太过显眼的身份别人一查便能查出来你的底细,难不成让你拜我爹为干爹啊……哎,这个好像也不错,只是我爹疑心有些重,你凭空出现他肯定要查的……】
扶隐闻言不再言语,紧抿着的唇提示他的心情不大好。
沈怀序还在琢磨‘拜干爹’的事,并未留意,琢磨半晌她才说:【你先把你要学的东西学好吧,总还得一段时间,我再琢磨琢磨。】
说完意识回归现实空间。
直到吃完饭即将睡觉的时候,她才发现扶隐罕见的没有吃她准备的饭菜。扶隐也早早睡去。
她有些纳闷,只是睡意上涌,没继续追根究底。
沈怀序不知道的是,在她沉睡之后,扶隐从空间走了出来。他站在窗边,看着漫天星光,墨绿色的眸子幽深,空旷,似在寻找曾经的失落之地。
仰头看了许久,他走到沈怀序的床边,唇角微动,似乎说了一句话,可轻的几不可闻。
身影消失在床前后,床上的人儿慢慢睁开了眼睛。黑暗中灿若星空的眸子缓缓眨了眨,她听见了,那句话是——我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