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宝珠还在坐月子,她坐在小榻上,眼睛看向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沈怀序进屋的动静都没有留意。
“小姐,沈小大夫来了。”丫鬟出声打破了一室寂静。
“小大夫,您来了,快坐!”
乔宝珠显然很期待沈怀序的到来,暗淡的目光顷刻间明亮起来。
“昨日听闻令尊仙逝,深感遗憾,乔小姐莫要伤心过度,保重好身体才是。”
乔宝珠勉强笑了笑,“谢过小大夫。”
“是伤口有什么不适吗?”沈怀序问道。
“许是结痂,有些痒,不过不碍事。”
沈怀序走上前道:“我看一看你的伤口吧。”
方苍耳忙不迭跟上去,她早就听说师傅为乔家女剖腹取子,在肚子上开了个大洞,没想到这次她能看见正主。
掀开衣裳简单看了看伤口,沈怀序又把她的衣裳整理好。
“这道伤口怕是会留疤,乔小姐要有个准备。”
应是想到了孩子,乔宝珠笑的很是柔和,“孩子平平安安的就好,留些疤没什么。不过要是小大夫手上有除疤膏的话,就更好了。”
“用我的方子做出的除疤膏济世堂有卖,乔小姐着丫鬟去取就是。”沈怀序说,心中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问乔宝珠请她前来的意图。
乔宝珠轻轻颔首,面露犹豫,似在斟酌着什么。
最后她说:“想必小大夫早该听说我家的事,此番请小大夫前来,正是为了此事。”
沈怀序眉头微动,出了案子请她这个大夫有什么用?
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她就听乔宝珠还在继续:“小大夫可否给我一些时间也好叫我陈情一番?”
“乔小姐尽管说就是,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定义不容辞。”
乔宝珠立即冲丫鬟使了个眼色,方苍耳还听的云里雾里,就跟着丫鬟走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之后,乔宝珠才重新开口,她面上掠过一丝苦涩,“不瞒小大夫,父亲和母亲之间虽因旧事有些隔阂,平日里却也算琴瑟和鸣。这回也不知怎的……”
她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缓了半晌才把泪意压下去,“我与母亲并非外头传言的那样,母亲从未对我乔家家产有过觊觎之心,自打我弟弟出生,她便同我说过她只求我能照看弟弟一二她就知足了。我也应下了。”
“母亲她……是个很好的人,正因如此,我才能心甘情愿地唤她一声母亲,这些时日我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她微凉的手拉住沈怀序,“我只想知道,弟弟他究竟是不是我父亲的孩子……我听说过您能验证亲子关系,小大夫,您能帮帮我吗?我不是怀疑母亲,只是想给她洗刷冤屈……”
沈怀序反手握住她的手,心里暗叹流言不靠谱。
“乔小姐,你父亲生前也曾找我验证这件事,被我拒绝了。”
“父亲他早就有所怀疑?小大夫又为何拒绝?”
沈怀序把验证方法的弊端说给了乔宝珠听,“……总之,此法不可行。”
乔宝珠无力地靠坐在小榻上,眉眼皆染上一抹疲惫。
“令尊的死的确是因为令堂?”
乔宝珠一时没反应过来,良久才点点头。
“有无可能是为他人顶罪?”
乔宝珠迟疑道:“县主的意思是?”
“猜想各种可能而已。”
“母亲她一口咬定是自己做的,守夜的小丫鬟也听到了夜半二人的争吵声。”
沈怀序点点头,“乔小姐,容我多句嘴,乔夫人的为人你们同处一个屋檐下这么久,想必心里都有杆秤,俗话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既然关于乔夫人红杏出墙的消息都是流言,那么即便你有法子确认孩子是你父亲的,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眼下最要紧的是二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竟然让乔夫人下此死手。”
乔宝珠摇摇头,神情无奈,“母亲身在牢中,自打出事后,一面都不曾见过前去探望她的人,我有心想去奈何所有人都拦着……”
她想到了什么,抬眼充满希冀看沈怀序,“小大夫……不,县主,我可否求您一件事?”
沈怀序一看她的神情大概猜到了她接下来想说的是什么。
思量了下,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县主,您于母亲来说是有过一面之缘的人,您去见她她应当不会那么抵触,我只想让您帮我给她带句话——弟弟我们夫妇二人会好好抚养他长大,可否告知其中缘由?”
她顿了顿,不顾沈怀序的阻拦下床跪在沈怀序面前,“县主,此事本不该麻烦您,我也知道不该把您牵扯到我乔家家事当中,可除了您,我不知该找何人。”
泪水最终还是落了下来。
沈怀序看着跪在面前泪眼婆娑的乔宝珠,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只是带句话而已,不算麻烦。你还在坐月子,万不可思虑过重。起来吧。”
从乔府出去后,沈怀序忧愁地望着窗外,半晌后对车夫道:“拐去大牢。”
方苍耳闻言一愣,“师傅,咱们去大牢作甚?”
“帮乔小姐一个小忙。”
方苍耳转了转灵动的眼睛,“该不会是为着乔夫人的事吧?”
沈怀序点头:“帮忙带句话,等下你在外头等着就好。”
“好!”
牢狱之内经年见不到多少阳光,阴暗潮湿,即便外头大热的天,一进去,心也凉了。
一路跟着牢头,牢头还在抱怨:“县主您是不知道,这个乔夫人,杀夫之后供认不讳,可再细问她缘由,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半点也不说……”
“这位乔夫人怎么判刑?”
牢头小心瞥了沈怀序一眼,“打算……秋后处斩。”
沈怀序并未多说什么,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一间牢房前。
里面独独关着一个女人,她缩在墙角背对着走道,愣神的看着大牢上方的一个小窗口。
“韩荔青,明宜县主来看你了,还不快过来跪下!”
沈怀序睨了牢头一眼,“你先下去吧。”
牢房里,乔夫人韩荔青已经跪了下去,“民妇见过明宜县主。”
沈怀序把手上提着的饭菜放到牢房门前,“起身吧,顺路带来一些吃食。”
韩荔青仍旧跪着,她抬起头,看向沈怀序放下的吃食,笑了笑,“民妇谢过县主,不知县主此番前来何事?”
妇人散着头发披在身后,比起初见时略显老态,脸上未施粉黛,还沾染一些脏污,依旧能看出是个美人。
“我是帮乔小姐捎两句话。”沈怀序把乔宝珠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韩娘子是否想回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