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序十日后才收到北川县的来信,她的第二封信也在送往北川县的路上。
看过信后,她喜气洋洋地来到爹爹的院子,却没找到人。
纠结许多日,沈溯还是决定就任京兆尹,对此,沈怀序虽然有些意外,该支持还是支持。
只是任命的圣旨还未下来,所以沈溯依旧是个无业游民。
“大寒叔,我爹呢?”
“侯爷受邀去了易家,尚未归来。”
“易家?”
沈怀序想了想,当朝大理寺卿似乎姓易,只是爹爹碰上这种事不是一概拒了吗?还是说,成了京兆尹就意识到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
像是看懂了小姐的疑惑,大寒出声解答道:“侯爷一开始并未在意,后来又改了主意,带着立冬拿了幅字画一起去了,还让属下告知小姐。”
沈怀序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中午了,想来今天中午她要一个人用饭。
她抱起福团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让小满准备饭菜。
饭菜很快便端上了桌。
“小姐,您这些时日忙着赈灾的事,可曾留意京中传闻?”季嬷嬷谨慎地问了句。
“什么传闻?”
沈怀序吃饭吃得很是专心,问得漫不经心。
“是有关于您的传闻。”
沈怀序给福团夹菜的动作一顿,看向季嬷嬷。
季嬷嬷也不再卖关子,飞快说道:“说您爱剖人腹,跋扈残忍,身带煞气。”
窒息一般的沉默在房间内蔓延开来。
季嬷嬷自觉失言,膝盖一弯便想跪在地上。
沈怀序伸手拦住她,“我让你说的,跪什么?”
她笑了笑,“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流言而已,不必理会。”
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犊子传出这种莫名其妙的流言的,沈怀序自是‘心胸宽广’,毕竟法也不责众,管天管地管不住那么多人的嘴。
她倒是‘心胸宽广’了,沈溯却气得差点把大理寺卿的饭桌掀了。
易家是京城世家勋贵之中有名的清流之家,易家家主易子舒最爱字画,生平最喜前朝大家计缘的笔墨。
巧的是,沈溯手上就收藏有计缘的字,他带着计缘的笔墨前去可不是赠予同僚,而是另有他用。
腰上各色玉环叮当作响,沈溯漫步欣赏着书房墙上挂的字画。
欣赏完后,他问道:“听说易大人生平最爱计大家的草书,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想必易大人对计大家的字造诣颇深?”
易子舒不知沈溯突然来他家所为何事,只是从前和谁都不走动,猛不丁来了自家,他下意识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今日是他爹七十大寿,免不了要大办一场,沈溯如今风头正盛,还即将上任京兆尹,算是天子近臣,总要表示一下。
只是他实在看不上沈溯腰间环佩足有七八个的样子,好似路边摆摊的一般,不伦不类。
“不敢当不敢当,略懂一二。”
“既然如此,易大人不如看看在下这幅字是真是假?”
沈溯冲立冬招了招手,立冬立即把手上的卷轴奉上。
这时,书房中旁的大臣也走了过来,随着卷轴一点点打开,易子舒的眼睛从一开始的满不在乎,最后逐渐好似被吸走了魂一般,眼都不眨一下。
“这是······计大家笔下最有名的‘相思序’?”有人失声问道。
沈溯漫不经心地笑着说道:“乔大人好眼力,确是‘相思序’。”
他又看向易子舒,“不知易大人有何见解?”
易子舒手捧卷轴细细打量,一时竟忘了言语。
“不知沈侯爷从何处得来的这幅草书?”
“外家家传之物,并非从外处得来。”
想起沈溯的外家是谁,众人不再言语。
从上到下细细看过一遍,易子舒才说:“计大家本就是前朝人,沈侯爷外家又是前朝皇室,有此物不足为奇,确是真迹。”
他张了张嘴,面露犹豫,最后还是道:“此物沈侯爷可有意相让?易某有意买下······”
沈溯睨他一眼,“家传之物,怎能相让?”
他收回卷轴,一点点卷了起来。
“欸——”易子舒心都在滴血,他才看了一遍啊。
“借,借可行?”易子舒快速道,“好歹容我观摩几日······”
沈溯慢悠悠地摇摇头,“陛下也爱字画,明日本侯想要送给陛下观摩一番,也算身为臣子的一片心意。”
这话一出,易子舒再没了开口的理由,他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一时气结,这个沈洄之哪里是来给他爹祝寿的,分明是来气他的才对!
炫耀完,宴席也开始了。
沈溯来到正堂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缓缓饮起酒来。
那个叫杨森的言官这些时日一直咬着他不放,没有真凭实据只凭捕风捉影,这个言官做得真是舒坦。
就在前天,杨森坠马,摔断了腿,接下来一月都要在家好好休养。
他知道是易子舒保下的杨森,杨森与易子舒是同一届的考生,若非他和易子舒并无交恶,他都要以为是易子舒针对他了。
动不了手,恶心恶心他也是好的,谁叫他吃不得亏。
仰头饮酒的瞬间,他垂下的眸底掠过一抹锋芒。
参加这种宴席对于沈溯来说很是枯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追随着他。
就在他隐约出现醉意之时,一个刺耳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敏感地捕捉到一个字眼——沈怀序。
“诸位姐妹可知,宣平侯刚找回来的那个女儿——是叫沈怀序吧?不仅形容丑陋不敢见人,还爱剖人腹,身带煞气?生下来仅仅三月亲娘和祖母皆死于一场大火,独独她一人存活下来,莫不是她克死了二人?”
“李二小姐,无凭无据的流言莫要······”
又一个声音响起,沈溯却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猛地站起身,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任凭身后谁人呼唤都不理会。
他目光阴冷地盯着那群出声尖叫的小娘子,扯了扯嘴角,“形容丑陋、爱剖人腹、身带煞气······谁说的?”
易茜看着那个自己一直未能忘怀的人儿,脸色难看至极,她狠狠瞪了李二小姐一眼,上前一步说道:“侯爷······”
“倘若并非出自你口,就闭嘴。”沈溯狠狠蹙起眉头,眼底的阴鸷清晰可闻,他扫了眼这群娇滴滴的小娘子,“名门闺秀怎的学街头的长舌妇背后嚼人舌根?我家渺渺剖腹救了两条人命,你们谁人能做到?再敢说我女儿的是非,本侯拔了他的舌头!”
追随而来的易子舒差点气得晕死过去,这叫什么混账话!陛下——他要参宣平侯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