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湛难以置信地摇着头往后退,他觉得万氏疯了,竟说出这般可笑的一番话。
万氏没有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夏芝娘口口声声喊得哥哥,不是她的亲哥哥,尚未做你妾室之前,他们二人是已有过口头约定的未婚夫妻。”
好似有一道惊雷当头劈下,方湛脸色苍白如鬼一般跌坐在了椅子上,他双眼无神地看着万氏,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氏还在继续说:“知道二人为何这般有恃无恐吗?庆仁府地处边关,战事过后,当地人死的死散的散,夏芝娘和她的未婚夫婿相互扶持着来到崇明府,身边早已没了别的亲人。我查探了这么久才得到这么点消息,可想而知两人的关系藏得有多深,上面说的这些,你尽管去查,如有半句虚言,我不得好死!”
说完这一番话,万氏转身离开。
她不介意有人跟她抢丈夫,就算没有夏芝娘,也会有王芝娘、刘芝娘,总会有其他人,倒不如扶持个怎么蹦跶都越不过她的人。
她在意的是方家的名声,在意她经营了这么久的生意。
外人或许不知,方家方湛最不喜钻营生意,他生平最爱舞文弄墨,只可惜他自诩才高八斗,却因家中从商,不能入仕为官做宰,郁郁不得志。
方家的生意是她在公婆去世之后一手扶持起来的,因此她才有底气说出这番话。
方湛此人不屑与金银铜臭为伍,却从小金尊玉贵娇养着长大,要他放弃现在的日子,比死还难。哪怕夏芝娘生下的真是他的孩子,她也有那个自信,方湛会选择她万姣!
万氏走进另一间客房在丫鬟的服侍下摘下满头朱钗,不多时外头有下人前来禀告。
下人说:“启禀夫人,老爷方才把乔大夫叫了去,此时房门紧闭,瞧不出里头发生了何事。”
“下去吧。”
下人刚离开屋子,隔壁的客房内就传来打砸的声音。
万氏慢慢地梳着垂到胸前的发丝,眼底划过一抹痛快之色。
她刚嫁到方家时,对夫君万般仰慕,对公婆千般孝顺,只因久久没有子嗣,被婆婆嘲讽不止。最艰难的那段时日,夏芝娘有了身孕,所有人都觉得怀不上孩子是她的缘故,他们一边看不起她,一边对夏芝娘关怀备至。
若非公爹身体欠佳,又清楚自己的儿子是个什么货色,夏芝娘肚子里的孩子尚未出生,只得看在万家的面子上慢慢把家里的营生一步步交到了她的手上,她也不会挨到今日看见如此大快人心的场面。
“夫人,可要歇息?”丫鬟轻声问道。
万氏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轻轻颔首。
房内的烛火很快黯淡下去。
隔壁乔大夫被方湛一顿歇斯底里的发泄吓得心脏一颤一颤的,只得佝偻着身子踉跄着走出了客房。
走出去老远,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想到方湛说的那句“姜小大夫说我身子不好,或对子嗣有碍”又生起气来。
“这个姜怀序可真叫人糟心!有什么话都直来直去的说,也不怕哪天被病人给打喽!”
他小声嘟囔着,走进了自己的客房。
夏姨娘临时待着的客房内,丫鬟正附耳冲她说着话。
“······门口有下人守着,奴婢听得不真切,只知道老爷夫人吵过架后,夫人被老爷赶了出去,之后不久,老爷把乔大夫叫了来,想是气得不轻,乔大夫离开之后老爷把屋子里的东西都给砸了!”
夏姨娘脸上的笑意压根掩饰不住,索性直接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她感慨道:“彬儿这回算是受了大罪,也立了大功,晚上叫人好好在他床前看着,要是人醒过来立即说与我听。”
丫鬟小声询问:“姨娘不去看看大少爷?”
夏姨娘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你知道的,我闻不惯血腥气,看见血就头晕的不行。有乔大夫在,我也安心。”
说完,她走到门口隔着夜色往方湛住的客房看去,吩咐丫鬟道:“我去看看老爷如何了,不用你跟着。你去叫人准备些饭菜,我侍候老爷用饭。”
丫鬟应了声,抬头便看见夏姨娘走进了冬日的夜色中。
灵都观内发生的一切,回到九溪村的姜怀序一概不晓得,因为各家都得了好处,所以这群人干活的热情空前强烈。
吃完饭后还有不少人在忙活,三人一猫吃完大锅饭,回到家还吃到了姜桃炖得鸡蛋糕。
第二天里正又传来一大好消息,救济粮发下来了,需要村长去县衙领取。
于是姜正茂带着村子里的一大帮壮劳力赶着车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林八一被姜怀序整得很惨,上次过后整个人都有些畏畏缩缩的,给村子里那些心思活跃的人树立了典型,最近这些日子他们老实得紧,尤其是林九一,得知消息自己就跑了来,脸上堆着笑,自告奋勇要去扛粮食。
姜正茂身为村长,除非特殊情况,一般来说还是很有良心的,哪怕这些时日林家人一直闹出些幺蛾子,他也没想昧下这群人的救济粮,有人来干活,他一概收下,收着收着就变成了一大群。
姜怀序再次来到灵都观时,发觉气氛不大对劲。
方彬不出意料地发起高热来,来势汹汹,吃了药不多时就又升上去。
乔大夫想尽了法子,最后下了一记猛药,堪堪把高热降到了低热。一见姜怀序来,他老眼含泪地把人拉进了方彬跟前。
“快、快、快,快些想想法子,再烧下去人都要烧傻了!”
姜怀序给方彬摸了脉,思忖半晌,拿出银针在沸水中滚过,开始下针。
她一边施针一边问道:“方老爷方夫人呢?”
一说这个乔大夫就来气,指着姜怀序‘你’了半天,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姜怀序手上正忙活着,背对着人,只听见音了,奇怪地问出声:“乔大夫,你啥时候结巴了啊?”
“你才结巴!”乔大夫瞪了眼憋笑的药童,“你快点的,我有话问你!”
等姜怀序扎完针,走出屋子,乔大夫正背着手站在门口。她走上前,问道:“是不是我们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大事?”
‘大事’两个字她的语气很是微妙。毕竟思来想去,她只能想到是方夫人在她们离开之后把窗户纸捅破了。
“我问你,”乔大夫小声问,“是不是你给方老爷把脉后说他生不出孩子?”
姜怀序:“我······”
乔大夫不等姜怀序回答直接道:“你是不知道,昨晚方老爷都跟我说了,还特意把我叫了去摸脉!我前脚刚摸完脉他后脚就叫人把他的那个妾室捆了起来,关在屋子里不知道说了啥,大半夜的一直有哭喊声传出来,跟闹鬼似的,最后连闭关的观主都惊动了!
今儿一大早,他们夫妇二人留下诊费,就下山去了,我觉着方老爷是因为你说话没有遮拦,以为方彬不是他的儿子才闹了这么一出,把人丢这儿的。”
乔大夫一脸看穿了的样子看着姜怀序,眼神里还带着埋怨。
姜怀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