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正月初六,军校这边再次开课。
邓健挂了副山长之名,也正式与众学员相见。
扬州那边有宋林总理政务,还有重兵镇守,邓健返回的时间就定在元宵节后,如此就有一旬的时间“训导”众学员。
经过一个月的学习,同吃同住,四个班众学员都差不多相熟了。
不管是日常操练,还是各班小课,也开始渐入佳境。
邓健素来沉默寡言,并不是马寨主那样精通世情、让人如沐春风,也不像林师爷那样让人知识渊博、让人心生仰慕,也不像冯和尚那样宝相庄严、让人心生敬畏,也不像水进那样平易近人、让人不由自主亲近。
一旬的时间,邓健只露面了三次。
一次是初六那日的小集合上,他跟在霍五身边,站在台上,与众生员相见;一次就是正月初十的“军演”,一次是正月十五生徒聚会。
对于邓健这位滁州军第一战将,众生员更多的是畏惧。
就这三次相处,也没有半点可亲的感觉。
当着邓健的面,无人敢上前亲近;私下各寝室学员凑到一起,少不得私下议论起滁州军这位二号人物,就有了争议。
“太尉气势已经迫人,邓元帅气势比太尉还凶悍!”
“那是杀气!不说别的地方,就说金陵,邓元帅杀了多少人?”
“哼!那些地头蛇有几个好东西?不杀的他们怕了,他们哪里会老实听话?”
“到底杀戮太重,太尉大人就不曾枉杀……”
“太尉大人待人以诚,太仁厚了……”
对邓健看法有争议的,多是后勤班与参谋班的学员。
他们并不在征战的前线,又多是读书人出声,想的就多些。
文武殊途,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可对于战将班的学员来说,就算不是邓健麾下,可是在滁州军一路征伐中,也多有机会见识过邓健的勇武。
“邓元帅的兵器也是双锏,这一路下来也是逢战必胜,日后一定会成为不亚于第五帅那样的当世名将!”
“邓家与第五家同乡而居,世代联姻,祖上也有不少战将跟着第五帅征伐……”
“咱们滁州军能到今日,邓元帅不说当居首功,也是至关重要!”
“瞧参谋班那些孙子,在邓元帅面前跟小鸡崽子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哈哈!”
“……”
实际上,不管是参谋班生员对邓健这位悍将若有似无的防备与审视,还是战将班日渐狂热的推崇,对邓健来说,都是处之泰然。
正月十六,邓健带了亲卫又去了扬州。
等到正月底,军校生员毕业,就会抽调合适的人过去扬州,邓健会回到金陵备战。
没错,就是备战。
就在年后几日,京城有消息传回来。
内阁在腊月十二封闭前一日下诏令,调山西兵南下平叛,目标是淮安府已经裂土称王的泰州白衫军;还调汉中军前往武昌府,随着之前的朝廷人马围剿称帝的蕲春白衫。
虽说朝廷这次主要目的不是金陵的滁州军,可谁也说不好平叛的后续如此。
蕲春军地盘最大,兵卒最多,可有杭州大败在前,一连失了几个州府,退回湖北才得以保全。
之前朝廷就由大军在武昌府,再调汉中人马过去,蕲春军日子就艰难。
要是蕲春军抵挡不住,被朝廷兵马剿灭,那面临大军压境的就是滁州军。
不过如今朝廷腐败,军备粮饷不足,所谓官兵,没有几个真正敢临阵杀敌,更多的是借着平叛旗号劫掠地方。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样的平叛军,面临士气正强的蕲春军,对峙的可能性更大,胜算并不多。
这样一来,朝廷对蕲春方向的增兵,就是滁州军的机会。
水进在庐州备战,一举拿下淮南道剩下的三个州府,就不用担心蕲春军会调兵阻拦。
都说“天下白衫是一家”,可有巢湖大战在前,蕲春军与滁州军非友即敌,早晚一战。
滁州军就此征伐,也不算是趁火打劫。
反倒是淮安、泰州那边,滁州军却不好真的闹什么动静。
否则泰州军顾此失彼,抵御不住平叛军,对滁州军来说确实弊大于利。
毕竟泰州军与滁州军如今有往来,也算友军,且唇齿相依。
泰州军能抵抗住朝廷平叛军还罢,要是抵抗不住,说不得滁州军还要助一臂之力。
按照之前滁州军设想,挂名在亳州军旗下,以亳州军为北面藩璋,可谁让众白衫军中亳州军名头最弱,如今并不是。
有蕲春白衫与泰州白衫在前,朝廷也知晓亳州军底细,知晓他们是弥勒教主余孽,占领一、两州之地,与其他白衫比起来只剩下个虚名,自然不被朝廷放在眼中,连带亳州军旗下的滁州部,也没有引起重视。
不过就算是重视,朝廷暂时也没有办法在江南道平叛。
毕竟河南道、淮南道糜烂,江南东道、江南西道大部分州府不是在滁州军治下,就是在蕲春军治下,朝廷驻守兵马能保住杭州府、苏州府不失已经容易,哪里还有兵力调兵平叛?
至于闽地与广东驻军,一时路途遥远,北上不容易;而是南边各地本就是诸苗混居,地方不太平,朝廷驻军也无暇他顾。
如今滁州军面临最大的机遇,泰州军与蕲春军将完全被牵制。
先泰州军一步拿下苏州府,拿下江南东道守军,滁州军才真正的高枕无忧。
邓健二月初回来,就是为了“东征”备战。
等到正月末,军校的训导课上的差不多,就剩下各种考核评级。
成绩上等的,则升级重用。
成绩中平的,则用其所长的。
成绩下等的,则是降级听用。
能得到军校名额的生员,都有各有所长处,中平的有些,下等的只有两、三人,也不是能力不足,而且违反校规条例或私下行事不端的,漏了底细,上了监察部黑名单。
这行事不端,自然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毛病,而是查实有据的大问题。
这些人,则是被监察部按错追责。
至于“降级听用”,则是婉转的说法。
毕竟两个月的军校生涯,众帅教下去的都是实打实的本事。
要是直接将这些“不端学员”除名,让他们转投了其他白衫军,就是滁州白衫的损失。
有了“降级听用”这一条,对外的交代有了。
实际上那被考评为下等的三位军校生,去处就是“苦役营”,挂个什长、屯长听用。
至于他们满不满意、跳不挑剔,那就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了。
童军出身的几个学员,考评成绩都不错,最差的也是“中上”,像霍豹、李远、朱强三个都是“上中”,侯晓明与石三两人更是得了“上上”的考评。
要知道,每个班“上上”考评的学员不过三、五人。
童军小将军们这样年岁,与父兄辈同窗,还能脱颖而出,可见其资质与努力。
考评下来,与其他按成绩听调不同,童军小头目依旧回归童兵,开始备战。
“调用”没有不说,“升级”也暂缓,只是会例如他们的人事册子。
毕竟他们如今最差的都是千户级别,不乏五千人副将级别,已经不好再升。
等到日后童兵部扩军,他们再立功勋时,会加上这一笔。
“爹,真让儿子跟着去打苏州?”
霍宝听到这个消息,有些不敢相信,急匆匆寻老爹求证。
要知道老爹之前可是舍不得放他出去。
毕竟如今征伐,与之前打和州、庐州时又不同,风险更大了。
“如今能带兵打仗的就是你表叔、水进、冯和尚三人,同西边两地相比,还是东边更稳妥些,跟着你表叔拿下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三地……”
霍五仔细交代道。
至于杜老八部人马,已经转为守军,负责金陵治安。
马驹子所率旧部,一半重归马寨主麾下,转为后勤辅兵;一半归在霍虎名下,成为水进部的偏军。
眼下滁州军打苏州府,不用担心泰州军过江捣乱,又是实力最强的邓健率兵,霍宝带着童兵部随之出战,最是稳妥不过。
霍宝也有几分期待,道:“苏州且不说,拿下几万驻军,滁州军除了后患不说,还能补充兵力;主要是松江府那边,海边盐场并不比江北盐场少,拿下松江府,日后军需也多了一方供给!”
“九爷”送他的两个盐场,就在松江府辖下。
滁州军去年十月在金陵府、镇江府、太平府征兵十来万,早已经是入不敷出。
为了解决这个燃眉之急,陵水金矿那边在年前增派了一千壮卒过去,日夜开采。
根据陵水那边传回的消息,金矿主矿脉已经被开采得差不多,只剩下零星的支脉。
再过一、两个月的时间,零星的矿脉也会被开采的差不多,陵水金矿就会成为废矿。
早日开源,也成为滁州军需要解决的最大问题。
常州有铁矿,松江府有盐场,苏州是粮仓,早日拿下这三地,滁州军的后勤供给也会从容许多。
就算是平叛军没有南下牵制泰州军,滁州军年后也要开始备战“东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