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脚步声逼近。
凤烟烟回头,只见出现在视线中的是宇文瑄和凤鸣。
宇文瑄心里有担忧,在原地等不下去,于是想饶远路,将毒物避开,凤鸣得知她的心思,陪同她一起,等他二人赶时就看到倒在血泊里的凤千裳。
宇文瑄看到凤千裳的情况太过震惊一时愣在原地。
凤鸣上前蹲下身,试了凤千裳的鼻息,回头的时候朝着凤烟烟和宇文瑄的方向摇了摇头。
宇文瑄顿时变了脸色,“凤姐姐,凤千裳死了!”
蛊是凤千裳下的,现在还没有找到蚀心蛊的解药,凤千裳却死了。
那皇兄怎么办?
皇兄的性命岂不是危在旦夕。
凤烟烟神情严峻。
眼下看,不想凤千裳留存于世间的不止他们。
她无意追究是谁杀了凤千裳。
但此时来看,凤千裳死得确实不是时机。
凤千裳一死,信息全断了,只怕蚀心蛊的解蛊方法更难求。
将捡回来的残卷收起,凤烟烟敛神,“先回去想办法。”
希望研制这剩下的残卷能帮忙研制出蚀心蛊的解药。
约莫一刻钟的功夫回到皇宫,彼时,戚染染还没有醒来。
扁舟子说戚染染的情况无碍,眼下身体出于虚弱状态,等缓些时候就能醒来,因为引蛊及时,大人和孩子都安全。
凤烟烟先查看了宇文宸的情况。
宇文宸虽然有内力与蚀心蛊对抗,但显然是抵抗不住蚀心蛊的侵蚀,体内有两种力量相互冲撞,整个人显得疲惫不堪。
凤烟烟见宇文宸抗争辛苦,沉思了一瞬,随即取来一把匕首隔开了掌心。
扁舟子奇怪,“你这是做什么?”
凤烟烟放了小半碗血,“试一试,看能否暂时压制他的蚀心蛊。”
她体内存有蛊王运行全身血脉,蛊王是万蛊之首,能够压制一切毒物,就是因为蚀心蛊畏惧蛊王才能引蛊成功。
眼下宇文宸若只用内力来与蚀心蛊抗衡,只怕是抵抗不了多久,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可蛊王威力极大,对宿主寄存也甚有要求,蛊王存于凤氏血脉,宇文宸的身体承载不了蛊王,她便想先用自己的血压制宇文宸体内的蚀心蛊,为宇文宸多争取些时间。
只是不知,能否有效果。
将血给宇文宸用下,凤烟烟等候在一旁。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原本宇文宸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身体也不再紧绷,呼吸不再急促成平稳状态,似陷入了沉睡。
扁舟子将这一幕看在了眼中,“看来,真的是起效果了。”
凤烟烟暂时松口气。
情况有好转,能够暂时压制就好。
转头吩咐宇文瑄和凤鸣,“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研制解蛊的法子,有情况再与我说一声。”
宇文瑄:“好。”
扁舟子见凤烟烟离开,也跟了过去,想着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走出殿后,越过肩膀,看到凤烟烟手中只有残卷,
“这书缺了一半,能解蛊吗?”
凤烟烟思绪沉重,“只能尽力一试,有些记载,总比一头雾水丝毫不知情要好。”
时间一点点过去,戚染染在昏睡后醒来得知宇文宸为她引蛊的事。
等她再次看到宇文宸就看到对方昏睡不醒的样子。
戚染染守在宇文宸身边,紧紧握着他的手,视线胶在他身上不肯移开一瞬,眼镜里不受控地积蓄了泪花。
她想让自己坚强的,可是,看到宇文宸的情况,她的心就被揪得生疼。
前所未有的害怕涌上心头。
凤烟烟来时就看到这一幕。
戚染染看到凤烟烟就像看到了希望,视线紧紧盯住,
“烟烟,怎么样?能不能救救他让他醒来?”
凤烟烟点点头,安抚地朝她笑了笑,
“已经找到了办法,再过一个时辰就能研制出来,你放心。”
“真的吗?”戚染染欣喜,“他真的会没事?”
凤烟烟欲言又止,但还是选择实话实说,
“我只能让他醒过来,至于对他是否有其他影响,我便不得而知了。”
宇文瑄在听闻后也凑了过来,“凤姐姐,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凤烟烟:“抱歉,时间有限,我找不到解蛊的方法,只能尽量化解蚀心蛊对他的伤害,彻底压制蚀心蛊,以此来维系他的性命。”
虽然手上有半卷残卷,但蛊的研制方法有千千百百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时间紧急,时间拖得越久,宇文宸就越危险。
若宇文宸性命有碍,染染怕是最伤心的一个。
身为好友,染染对她助益良多,她不忍心染染心伤。
而此时的宇文宸,经不起试错。
蚀心蛊,最擅长的就是迷人心智,令人丧失本心。
所以,即便能够强行压制,也无法预测,宇文宸醒来会怎样。
“那……他可以醒来是吗?”
凤烟烟点头。
“那就好,”戚染染的视线紧紧盯着他,不肯错开,“只要他能醒过来,只要他能好好的,任何事我都能接受。”
只有活着才会有希望。
她希望宇文宸能够醒过来。
她希望他能够好好的。
他为了她和孩子引蛊,不顾自己的性命,她同样不想看到他有事。
“好。”
得到答复的凤烟烟去了御药房。
扁舟子神色有些复杂,“你真的想清楚了?”
凤烟烟目光坚决,“若要彻底压制蚀心蛊,我只想到这一个法子。”
以毒攻毒。
蛊王强悍,对一切蛊都有压制作用,蚀心蛊虽然阴毒,但也要受限于蛊王。
如今宇文宸体质虽强悍,但也已昏迷了大半日,时间不能再拖下去,既然已经无从从凤千裳那里得知解蛊的方法,便只能拼劲全力一试。
蛊王经过凤氏一族历代血液滋养,霸道无比。
以宇文宸的身体,恐难以让蛊王寄身,为今之计是她将蛊王炼化。
扁舟子面色凝重,“这蛊王存世已久,先时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都是靠蛊王为你养伤,如今你将蛊王取出炼化,先前引蛊又损了许多内力,只怕你元气大伤,功力会减退十年不止。”
蛊王越是留存的时间长久,越是厉害。
蛊王对旁人来说是剧毒,但对凤氏一族来说,却是难得的滋养。
先前凤烟烟为除凤敏傅辛,在南原身受重伤,若不是因为她体内的蛊王,她的内伤不会迅速痊愈。
就连凤烟烟习武内力积蓄是常人的三倍,也得是归功于蛊王。
如今的她,若失去蛊王,毫无疑问是自断一臂。
扁舟子说的情况,凤烟烟知道,但她还是决定将蛊王献出。
幼时,她亲眼见了傅辛的背叛,薄幸。
她看到娘亲悲惨的结局,就连凤鸣的旧伤也与傅辛背弃脱不开干系。
有此先例,致使她对感情并不抱有希望。
这世道,服从的向来是强者,而不是感情。
所以,在她看来,她这一生,无需男人,无需情爱,她仍可以度过她的一生。
与寻常女子想要嫁得好男子,夫妻恩爱,举案齐眉不同,她的目标一直是做强者。
无所谓孤独,只要做得最强,不止可以掌握自己生死,亦可断他们生死。
她是一个不信爱情的人,也不屑于此。
可她在染染和宇文宸身上看到了爱情。
她看到宇文宸对染染的义无反顾,看到宇文宸为了保全染染和腹中孩子,甘愿以身犯险,不顾自身性命安全,只为保全染染。
他身为皇帝有他的职责,而他在尽到自己职责后,选择保全自己的爱人。
他们彼此站在彼此的身后,最为彼此的最坚固的依靠。
这份信任,是她轻易对任何男子都做不来的。
眼下,宇文宸性命垂危。
宇文宸对染染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帮宇文宸就是帮染染。
凤烟烟取来匕首,再次划开掌心,凝神聚气,还是驱动蛊王。
扁舟子见状知道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便不在多言。
一个时辰后,凤烟烟将蛊王炼化,辅以药材,凝结成丸药让宇文宸服下。
“明日能够醒来,他的性命就无碍。”
戚染染:“谢谢你,烟烟。”
凤烟烟浅笑,未再多言。
倒是戚染染先看到她掌心的伤,心疼不已。
凤烟烟安慰,“只是小伤而已,过些时日就能好。”
在宇文宸服药之后,剩下的就是等消息。
夕阳渐渐蔓延,天光减弱,转眼到了夜间。
夜色朦胧,心也跟着沉寂。
姜离本想连夜回到龙渊山复命,却被属下的人告知,司白羽已经到了京城。
不知为何,心中生出惶恐不安的情绪。
站在廊上,看到紧闭的房门,心中的不安更甚,但她稳定心神,上前叩门。
“叩叩。”
在叩门之后,房内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姜离在门前停顿一瞬,随即推门进去。
她视线微垂,一如往常地复命,“主人,事情已办妥。”
没有声音回复。
姜离再次开口,“宇文宸已中蚀心蛊,凤千裳暴露了踪迹,被凤烟烟等人追杀至死,想来蚀心蛊无解,宇文宸必死无疑。”
还是没有回复。
姜离心中忐忑的不安越来越多,身后出了一层冷汗。
她不敢再出声,不确定自己此时应不应该抬眼再看。
就在此时,她低垂的视线出现一双脚。
姜离视线缓缓抬起,司白羽的身影出现在瞳孔中。
明明他身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宛若从天而降的谪仙。
可他看人的眼神是冷的,给人的距离也是疏远的。
他高高在上,俯视众生,亦俯视一切情感。
若说往日里,司白羽给人的感觉是难以接近,此时的司白羽给人的压迫更甚于疏离。
司白羽微微俯身,视线近似于逼迫,
“这是你做的事?还是你想让我知道的事?”
姜离语塞,“主人……”
司白羽缓缓直起身,“你可以离开了。”
姜离瞳孔一绽,“主人!”
她原本是单膝跪地的姿势,在听后双膝跪地,恳切出声,
“主人,可是我做的哪里不让主人满意?主人,我可以改的,我都可以改。”
司白羽丝毫不留情地转过身,不肯再看她一眼。
天青色的背影,冷如谪仙,却也寡淡无情。
姜离原本是心存侥幸的。
她以为,她做得事情隐秘,不会有旁人知晓。
但是,看如今的情况,只怕是她尽力隐瞒的一切,他都已经知情了。
姜离知道,此时此刻,如果再要推脱隐瞒,他会更生气。
事已至此,她也不再隐瞒。
“主人,我想此次是除掉宇文宸最好的机会,便想帮主人将人除掉,
凤千裳她知道我们太多事,又愚蠢至极,实在是拖累,
若她落入凤烟烟之手,被得知与我们有牵连,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便想着不该将她再留着,所以,属下才动了手。
至于皇后……”
她语气顿了一下,掌心的汗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低,
“是属下糊涂,请主人恕罪。无论主人有任何责罚,姜离都愿意承受,请主人不要让姜离离开,请主人给姜离一次机会。”
司白羽漠然的看着。
他并不在意凤千裳的生死。
至于宇文宸,虽然眼下他还不想宇文宸死掉,但宇文宸的生死,他同样不在意。
可她不该动不该动的人。
她不该擅自勾结让她涉险。
一丝一毫都不可以。
时间一点点过去,室内却越来越安静。
司白羽冷眼看着,无悲无喜。
他不喜欢听到祈求的声音,也不喜欢祈求的姿态。
带着卑微祈求的眼睛,眼神是没有神采的,与鱼目并无分别。
牵动不了他的情绪,他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卑微祈求,最是无用。
无用的人和事,即便外表包装得再好,本质都是可憎。
在他的世界里,所有的人都是黯淡,没有光彩的。
无聊,无趣,又让人提不起半点兴趣。
而他世界里唯一的一点光,不能,也不可以被庸庸碌碌的凡夫俗子所伤。
姜离尽管不抬头,都能感受他令人心凉的目光。
接着传来了他的声音。
清澈如山间古泉。
清冽,却也透着彻骨的寒。
“你知道不离开的后果。”
姜离心中一喜,暂时松了口气,抬头怯怯往司白羽的方向看一眼,然后迅速撤离,
“多谢主人,属下定当铭记,再也不会如此。”
司白羽没有应声。
姜离起身去领罚。
一颗小小的丸药。
锥心之痛,日夜折磨,远非常人可以忍受。
姜离拿着药离开。
在她身后,下属压低了声音,不解,“少主这是何必?”
“是啊,我从没见过有谁领罚会如此开心。”
蚀骨锥心,那种滋味犹如千万只蚂蚁啃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药物可解,身体疼到扭曲,不能自已,意识却能保留清醒,要想活就只能熬下去。
这样的刑罚,虽无外伤,却着实与剥皮去骨无异。
曾经,阁中有人犯错,就因为忍受不住疼痛,直接自尽。
有过先例,看到惨状阁中引以为戒不敢再犯。
要说尘机阁,在江湖的地位数一数二,虽说受到过众创,但实力仍不容小觑。
在尘机阁,姜离身为少主,只在一人之下。
“自从那位来了之后,就统管了整个尘机阁,连少主都是如此。”
“少主是什么心思,你还看不出来?”
“怕只怕,咱们少主心意错付。”
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生长出的红线,苦笑,
“那又如何,受制于人,有什么办法。”
解药一月一次,否则,就只能闭着眼等死数日子。
pS:除夕快乐呀,预祝大家在新的一年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