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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宇文景看来,再多的恩惠,不过是一种变相压制。

他不肯再居于人下,又怎会接受他的旨意。

宇文宸能感受到宇文景敌对的情绪,不做争执,只说,“朕的旨意你应该仔细考虑,而非赌气怨怼。”

说完,宇文宸不再理会径自离开。

李公公小眼睛瞧见宇文宸背影,忙得跟上去,临走不忘将圣旨留下。

不过,视线在瞥见宇文景气得脸色涨青的脸时,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一番。

这成王真是一点都不识好歹啊!

皇上都已经给台阶了,这点眼色都没有,居然还要硬跟皇上对着干!

这不就是脑子有问题!

跟皇上做兄弟不好吗?

瞧瞧人家端王爷!

哎,估计是上辈子做了缺德事,这辈子用全部的脑子换成了胆子!

说话声音确实挺大,就是从没过过脑子!

林泽沉默着审视了圣旨的内容,目光向宇文景投望,“圣旨上说让你三日后离京,你打算如何应对?”

宇文景看到那抹明黄的颜色只觉得厌烦,一把将圣旨扯过,扔进殿中暖炉,细长的眼睛透着狠戾,“我不会让他等到那一天。”

林泽未作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殿外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来的是先前派出去的探子。

因宇文景有伤在身,林泽特意交代过,府外事情一应先向他汇报。

来人看到林泽和宇文景同时在场,到嘴边的话噎住,不知要不要再开口。

宇文景眼睛一眯,看到来人的慌张,虽然对方未说一个字,他的敏感神经却先跳起来,质问,“她怎么了?”

来人匆忙看向林泽求救,林泽顿时明白了。

能让探子露出焦急神色的必定是事关苏盈袖。

他深知宇文景一遇到苏盈袖的事就容易冲动,所以,他按着宇文景的意思在苏盈袖下榻的驿馆安排了探子,也交代了,关于苏盈袖的情况要先向他汇报,以免宇文景先得知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宇文景没听到回话,一分一秒都懒得拖延,呵斥,“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眼见事情再难阻拦,林泽使了眼色,那人接收到信号后,结结巴巴道,“小,小人一直在驿馆周围盯着,今日,宫里来了人,苏,苏娘子被接进宫了。”

宇文景双目欲裂,“什么!”

真是做戏的好手段!

前脚来他府里下旨,后脚就将苏盈袖接进了宫,这是安得什么心!

愤怒凶猛滋长,鄙夷的情绪更甚。

宇文景扯过一旁的大氅,不顾周围人的眼光径自往外走。

腿上的伤未养好,背影踉跄却走得坚定。

林泽眼疾手快,见他往外走,连忙按住他另一侧未受伤的肩膀,强行拦人,“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上还有伤!事情还没调查清楚,你不能冲动!”

“不如由我进宫,我去探听消息,你在府上等我回来。”

“你不用太过担心,苏盈袖对他们没什么妨碍,他们不会对她做什么!”

“宇文景,你冷静一些。”

“宇文景!”

见始终拦不住宇文景,林泽大声呵斥,拼尽全力制止宇文景向前的步伐,“你冷静一些,你现在进宫,便是正中下怀,多暴露出一个被人拿捏的把柄。”

宇文景脚步停下,眼神却没有丝毫情绪。

林泽见他停下脚步,以为他将自己的话听了进去,暂时松口气,道,“有你在,他们对苏盈袖总会有所顾忌,你大可不必如此焦虑。”

然后,在话音刚落的那一瞬,宇文景果断将他按在右肩的手推了出去。

林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只觉得自己的力量被辖制,没有半点可发挥的余地。

他听到他说,“林泽,为了那个位置,我可以牺牲一切,但不包括她。”

说完,没有再等林泽发出任何音节,直接离开。

他知道林泽说得对,苏盈袖对他们来说不重要。

可她对他来说很重要。

是不能失去的重要。

与此同时,朝和宫中。

在戚丞相离开后,太后头脑昏沉陷入了昏迷,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等再睁开眼就见戚染染守在床边。

跟着在一旁伺候的孙嬷嬷看到床上的睁开眼,顿时松口气。

太后醒来后思绪渐渐回归,见眼前有人围着,叹气,“哀家只是觉得身体疲累,哪里值得你们如此大惊小怪。”

见到守在一旁的戚染染,太后眼神里多了些亲切,心疼道,“你还有身孕,何必多费事来跑这一趟,辛苦来守着哀家。”

“我不放心姑母,自是要来看望的。姑母记挂我,与我记挂着姑母是一样的。”说着话的功夫,戚染染接过孙嬷嬷递上前的软枕,扶着太后坐起身,问候,“姑母,现在可好些。”

太后点点头,“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眼下精神确实好多了。”

孙嬷嬷点点头满脸欣慰,笑着解释,“皇后娘娘得知您身体不适,一直守着您呢。”

太后责怪地看向戚染染,“你还有身孕,不该如此劳累。”

戚染染眉眼一弯,笑得格外甜,让旁人见到她的欢喜也会感染欢喜,“不辛苦,不辛苦,陪着姑母怎么会辛苦呢。”

“你这孩子,就属你嘴甜。”

“哪有,我都是说的心里话。”

这时,孙嬷嬷带来银耳羹,戚染染接过服侍,“姑母尝尝。”

太后由戚染染服侍着喝了些许,同戚染染说起,“哀家想去云山别宫,那边冷清,你随哀家一起去吧。”

这几日发生了许多事,她做了许多,也听了许多。

京城的事她不想再管,换个地方,换个心情,远离了京城的是是非非,心境或许能不一样些。

戚染染:“好。”

太后见她回答格外利索,笑着打趣,“难道不需要同皇帝商议商议?”

戚染染被打趣地面色微红,窘道,“不用,他肯定会同意的,孝敬姑母,皇上与我是一样的。”

太后点点头,听懂了话中含义,恍然间忽地想到什么,道,“听闻你与苏氏交好,不如让她一同前去,也好与你做个伴。”

苏氏?

难道指的是盈袖?

戚染染听得一怔。

太后怎么知道她跟盈袖交好?

现在突然提起,难道……苏盈袖也在宫中?

视线一转恰好对上孙嬷嬷的视线,孙嬷嬷笑着回话,“今日太后娘娘传了苏娘子进宫,但因太后娘娘不得空,人就耽搁着一直未能得见。”

说完后,询问太后的意见,“太后现在醒了,可要传人过来?”

等答案的戚染染听着心脏都要跳出来,心想着用什么方法阻拦自然不惹人怀疑。

太后想了想,平平言道,“算了,原本是想见见的。可现在哀家身体不适,不宜再见外人,派人送她出宫吧。”

“是。”

“不必了,”戚染染拦住传话的宫人,转头向太后笑着表示,“正巧我与她有些时日未见,想叙叙旧,过几日她就要回乡,山高路远想再见只怕难了,等见面后,我再派人送她离宫吧。”

太后点点头,“也好,就按你的意思办。”

从朝和宫出来,走在御花园里,彩月心存不解,问起,“娘娘,您怎么了?怎么从太后宫里表情就怪怪的?方才太后提议与苏娘子一同去行宫,您为何却说苏娘子要回乡?您不是一向与苏娘子交好吗?”

戚染染深吸一口气,抿唇,“为盈袖好,才不能让盈袖留在宫里,更不能让她陪同一起去行宫。”

如果是先前,她一定想让苏盈袖一同前往。

可最近京城中发生了太多事,局势不明朗,情况也不乐观。

太后对宇文景有防备心,也动过杀心。

此时,让苏盈袖一同前往,盈袖无形中就会被当做人质。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虑了,但总觉得,在非常时期,让盈袖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男人之间的斗争,不该让女人为之牺牲。

更何况在这件事中,苏盈袖本来就是无辜。

太后派人接盈袖进宫肯定是知道了盈袖和宇文景的关系,今日让盈袖进宫,只怕有试探宇文景的意思。

不过……或许,今日父亲的进宫劝解真的削减了太后的戒备心,否则,这件事断不会这样容易松口。

方才,在朝和宫里,太后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下指令,可见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也同意了让她来处理事情。

眼下宇文宸和宇文景的关系紧张,不做事都被揣测怀疑,更何况是盈袖进宫。

事情不知道还好,一旦知道了,总是会多些不放心,她得亲自送盈袖平安离开才可以。

另一边,在戚染染走后,太后摇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孙嬷嬷不解,“太后?”

太后靠着软枕摇了摇头,“染染这孩子也太心善。”

孙嬷嬷:“……”

孙嬷嬷见太后迟迟未言语,说起昏睡期间的事。

太后听话了然,“皇帝到底是顾忌了哀家的颜面”

孙嬷嬷微笑,“您跟皇上到底是有母子情谊,皇上仁孝,自然是顾忌您的。再者,您的所作所为也是为了皇上,相信皇上会理解的。”

太后笑笑,没再说话。

她并不否认自己的私心。

人并非神佛,又怎能真能做到无欲无求。

孙嬷嬷又说,“皇上今日去了成王府,还下了旨意,让成王去岭南就藩。”

太后沉默了些许时刻,道,“‘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岭南之地不比京城,虽偏远,但对成王来说未必不是一个好的去处,难为皇帝肯为成王着想,眼下只看成王的意思了。”

孙嬷嬷迟疑,“您的意思是……成王会抗旨不遵……”

太后笑笑,喉咙泛痒一时轻咳几声,感慨道,“成王的性子难道你会不知?刚愎自用惯了,但凡他所认准的事,不撞南墙不回头。皇帝想留成王的性命,想让他做过富贵王爷安度此生,可皇帝的一番好意,也得成王愿意领受才是。”

孙嬷嬷:“那……是不是应该提醒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