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娥抬头，看到老丁从屋门口走了进来。
乡下人家，一般除了睡觉，很少有关院门的习惯。
这个年代很多人没有隐私习惯，说话大嗓门，去别人家一般都叫喊开门，或者看到大门开着，甚至旁若无人就走进来。
春娇刚到岛上的时候就有些不适应，所以，她习惯性地上着大门。
刚开始的时候也有不少军嫂不打招呼就走进院子，到春娇这里的时候发现大门关着，不少人甚至有微词。
好在部队注意机密，一般都不允许人随意靠近办公楼。
她形成了习惯，也不惯着别人，渐渐别人也就习以为常。
“你们……你们还没吃饭呢？”
老丁神情有些尴尬，他看大门开着，就鼓足勇气走了进来。
“爹，娘蒸了肉包子！好吃！你吃不吃？”
四样举着肉包子，小脸上吃的都是馅料。
老丁感动得眼睛有些潮润，相比较那几个呆呆看着自己不言不语的傻儿子，这个最小的小子还能想着自己。
不旺这小半年的时间，他给他喂饭、洗衣服，还有好多次这小子尿甚至拉床上，折腾他。
“我……”
老丁有些语滞。
王秀娥蒸的肉包子，有萝卜粉条大肉，那叫一个香。
老丁曾经一顿能吃五个大包子，好长时间没吃，其实他早就馋了。
一个人再如何变化，多年养成的胃是很难变的，美味不过家里饭。
人年纪越长，越会喜欢自己家里的饭菜，再好的山珍海味都比不上从小吃的家常美味饭。
王秀娥小的时候家里穷，一直在老丁家寄住，算是跟着姑姑长大的。
她年纪不大的时候就帮着姑姑做饭，可以说老丁也算是吃着王秀娥做的饭长大的。
“我……我听说大样想当兵，过来……过来问问……”
老丁舔舔嘴，迟疑了下说道。
“没……没吃饭吧？没吃的话，过来也吃些！”
王秀娥有些惊愕，反应过来，客气道。
她本是客气的话，没想到老丁竟然直接朝桌子那边过去，拍了拍四样的小脑袋，也拿起一个包子大快朵颐起来。
王秀娥惊愣了片刻，反应过来，才发现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响，显然水开了，急忙转头，掀开锅盖，端起面汤碗朝里面搅面汤。
火很大，刚搅动的面汤片刻后，就又咕嘟咕嘟起了泡。
“大样，把火退了吧，火太大，汤就糊了！”
锅台雾气有些大，王秀娥吩咐道。
火很快小了。
王秀娥抬头的功夫，发现老丁正在退火。
木材烧得有些旺，他还在旁边缸里舀了水，泼在木材上，火很快熄灭了。
……
丁家孩子确实能吃，又多了一个老丁，两大锅大包子，直接干掉了一锅。
三样还想吃，被老丁被拉住了。
“晚上不能吃太多，你已经吃四个了！吃多晚上肚子疼，明天再吃，还有那么多。真不够吃，我明天再多割些猪肉，再蒸些。”
“就是，你这孩子，没个饥饱，上次都积食了，再积食，卫生所给你打两针，二样，你吃完了，带他们两个去院子里活动活动消消食。”
王秀娥直接对二样说道。
“好的，娘！”
二样拉着三样和四样出去了。
屋子里只剩下大样、王秀娥和老丁。
“我听你江叔叔说你想去当兵？”
屋子里静下来，老丁轻声问大样。
“额，爹，我……我总……总不能一辈子种地。娘……娘也想我当兵……”
大样迟疑了下说道。
“我知道，肯定不能一辈子种地，你还这么小，我是说，你是想混个简单的差事做，还是不怕吃苦，想……”
“爹，我……我不怕吃苦，当做些事，能让人看得起。安老师她们说以后可能会恢复高考，如果能考上大学更有前途，我……可我读书不行，怎么也学不会，不像那王海洋……”
“嗯，我知道了，当兵当好了也有出路，各有自己路径。如果你不怕吃苦，我想让你去南方当海军，我跟你江叔叔说了，南方那边有我们的战友，那边环境好些，也更锻炼人。
异地当兵晋升也不用避讳，你是男孩儿，留在岛上当兵，我在这里，提升会有影响……”
“爹，那我去南方吧！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大样有些兴奋地说道。
王秀娥虽然在岛上这么多年，但部队都是保密的，她们对于很多事情也就是知之皮毛，听着爷俩儿说话，也就在一旁默默听着。
“你想出去看看，很好，不过得听听你娘的意见！”
老丁看向王秀娥，大样也带着希冀的目光看向母亲。
“俺……俺不是太懂，你们爷俩觉得好就行，只要孩子有出息有前途，俺在背后支持就行。”
王秀娥急忙说道。
“那……那我就跟德富说说，他虽然许诺岛上当兵了，这去南方的事情是我的想法，我再跟他说说。”
老丁点头道。
……
老丁起身出门的时候，王秀娥出门送她，还拿了几个包子塞他手里。
“你早上要起得晚了，赶不上食堂吃饭，放到煤炉子上热一下吃，早上不吃饭对胃不好，你的胃本就不好。”
她絮絮叨叨说道。
不过片刻似乎意识到两人已经不是夫妻关系，便停了嘴。
“娥姐！”
老丁突然喊道。
王秀娥惊讶抬头，这个称呼还是以前没成亲前老丁对她的称呼，两人成亲后，他便改了这称呼。
虽然两人结婚的时候，没少打打闹闹，要说没有一点温馨快乐的日子那是瞎话，他们也有美好的时光，只是后来被柴米油盐渐渐消逝。
“对……对不起！”
老丁期期艾艾半晌，终于说道。
……
一九七五年，秋。
“娘怎么样？”
江德富下职回家，看到春娇在院子里搭衣服，便放下手提包，帮她搭衣服。
“吃了药还没什么作用，徐科过来看了，还是不确定是什么病，他倒是建议去京城那边看看，那边引进了一些国外的仪器，说是能检查一些器官情况，确定了病情好对症。”
春娇叹口气说道。
“那不行就去京城吧！他先前也给我建议过，我其实也跟梁越那边咨询了，他说京城那边医院他很熟悉，能直接安排去检查。我带你们一起去！”
江德富将她有些散乱的头发拨一边道。
“你不能去！要去也是我带着娘去！”
春娇直接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