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澎湃的暗潮,遮掩在楚夏两国的一派平静之下。剑门关,楚夏两国已经有三月未曾开战。
在金桂的郁郁浓香中,窦暮欣遮掩了以前那些暴烈的脾气,带着一腔抱负进京。似乎是因为大家都笃定,宫里出生的孩子,必定是女儿。季贤妃,季明珠十月怀胎之后,顺利产下一女。
大概因为季贤妃怀着这个女儿之时,楚风扬正好得到生儿子的方子。对这个可能是自己最小的女儿的公主,楚风扬很大方,还未满月就赐封瑞安公主,食邑七百户。在楚国,公主的食邑,正常情况下都是五百户。至少,瑞安公主的几个姐姐,食邑都是五百户。
不过,这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弹。恩宠再浓又如何?一个公主而已,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而今最重要的是,各地的秀女都进京了。那些人,每一个人都可能进宫,分自己的宠。甚至,生出一个能继承整个大楚的皇子。
江州的一处幽静茶舍中,华玄旻轻嗅刚刚泡好的蒙顶甘露。对面,坐着一个满目沧桑、面相不足三十的男子,相貌与华玄旻有七成相似,正是夏国的皇帝。
“你,什么时候回国?”夏帝双目中带着浓烈的感情,如同一个慈父,安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最像自己的儿子。
“该回的时候自然就回了。”慢慢品着茶,仿佛对面的,不过是一株会说话的植物。
“轩儿,我是你父皇!”每一次见面都是这样,只是夏帝依然难以接受。亲生儿子待自己,如同陌生人一般。只有交易。若是待自己比陌生人还不同,夏帝可能还要更容易接受一些,毕竟,这样代表着恨,有爱才会生恨!
“陛下,您的儿子如今好好呆在夏国的京都。在下不过是个医术偏高的大夫罢了。”华玄旻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每年都要来这么一次。他不烦自己都烦了。“若是陛下来拿药的药,请稍等三日,如今我手上的药,数量不够。若是陛下是来叙旧的,抱歉,在下这几日正好研究了一点新东西,没时间陪陛下闲坐。”
说着,华玄旻起身就要告辞。夏帝薄唇一抿,透出这几十年身在高位的气势。
华玄旻脚步顿了顿,“陛下,您现在威胁不了在下。尤其是,您如今可有看上眼的接班人?”
夏帝气势一泄。在京都的几个儿子,正妃侧妃,都没少娶,偏偏一个孙辈都没有。皇家最重血脉传承,要想继承皇位,膝下连一个女儿都没有,岂不是说笑呢!夏国的太子定不下来,不是他不想定。而是,定哪一个都有争议。“轩儿,父皇急的你还未娶妻……”
“陛下!江州城风景如画,在下还要去看风景,就不多陪陛下了。”说着,华玄旻转身就离开,没再给夏帝说一个字的机会。
夏帝晦暗地看着渐行渐远的儿子,培养一个皇太孙也是不错的计划。自己的儿子,可不止京都那几个每种的。
喝茶喝了一肚子的气。华玄旻将一直放在袖笼中的瓷瓶拿出来,里面放的是这一轮的药丸。伸了伸手,华玄旻最终还是讲药瓶放在袖笼中。不说此药制起来不易,就是计划,也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很快,这个时代,就不会再有夏姓皇族的存在。
想着,华玄旻到药店买了三两黄连。这要是要用温水化开再服用的,再在表层添加许多黄连,想必味道一定值得期待。抓药的童子见这人买了那么多黄连,忍不住提醒,“黄连性寒,多用不宜。”
华玄旻轻轻一笑,难得见到一个有良心的,“才到医馆当学徒吧!”
小童子羞涩的点点头,“以前在家都有跟爷爷上山采药,许多药材都识得。”又怕华玄旻因为自己年幼,不听自己的劝诫,忙忙补充,“小子从来不乱说话!”
“是,你没说错。”华玄旻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小童子梳得整齐的发髻,“药不能乱用,这个我知道。我买这么些黄连,也不都是熬药汤的。黄连的作用还有很多,多多留意,你将来一定会是个好大夫!”自己买的这些黄连,主要还是用来取那点苦味。只是,这怎么能随便说出去呢?
这样好的苗子,等自己将来成事了,若是还能再遇到,收来传承衣钵也不错。
眼见着一年之期就要到了,即将回府的徐楹耐着心寻找礼物。小丫鬟们带点江南这边的绢花就是行了。府上还有四位主子,还有一个随时可能归来的三叔,这些都是需要精挑细选的。
“主子,事有不妙!”紫韵匆匆掀起透风的竹帘,急切地说道。“您让人随时关注着那个妇人,您的继母。两天前被您的父亲亲自接出庄子了!”
这不可能!徐楹在心底否认。事实上,自己的父亲趁着这几日衙门空闲,请假休沐在家。哥哥还说,父亲这几日身体偶感不适,怎么可能跑几百里接那女人回府?“董氏直接回了延宁伯府?”
“没有!”紫韵道,“不知道您额继母被送到哪儿去了。”紫韵略微停顿,整理了一下,“就像您的妹妹一样,您的继母如今不知所踪了!”
徐楹一阵焦躁。都是些不省心的事!若是知道下落还好,偏偏不知所踪。未知才更应该被警惕。“这件事,马上传给父亲。关键是那个亲自到庄子接董氏的,我的‘父亲’!”
“是!”人被弄丢了,紫韵心里比谁都不舒服。消息这一块,向来是她自己亲自监督的,相当于人是在她手上被弄走的。“奴婢一定早日把人找回来!”
“不要着急,这事急不来。”徐楹摇摇头。“你手上的人不多,经不起折腾。这事主要还是要靠我父亲和今上。”
见紫韵疑惑,徐楹继续解释,“我们府上丢了两个人,还是两个犯了错的人。没有任何痕迹可查,我们怕,有人比我们更怕。皇家之人,总是不会愿意有人握着比他们手中更可怖的势力的。这事,必定很快会有个结果!”
其实,慢点更好。皇家的人多疑。有这么一群人,能在皇家眼皮子底下弄走臣子妻女,自己还不知道是谁做的。在皇帝眼中,这群人,就如同一把看不见的刀,随时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紫韵聪慧,很快就想到徐楹的用意。“奴婢慢慢查,有消息就慢慢放出去。”有同一个敌人,怎么也能算得上是盟友。
“从孟家查起。”徐楹冷静道。紫韵在京城停留的时间少,估计会无从查起。如今身在江州,还是从江南查起。反正,这江南也不平静,只是不知道,这新崛起的孟家,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
紫韵点头应下。孟家如今将苏家视作第一对手万事都跟苏家对着干,紫韵早看孟家不爽了。
前世死得太早,很多局势都还是雾里看花。如今能做的,不过是修书几封,让父亲和三叔多多注意。尤其是三叔,战场上刀剑无眼,偏偏三叔看着儒雅,却是个最喜欢杀到第一线的。西南西南,如今仲将军在陇南,也算是西南了。
新官上任,照例是会被上官召见的。越早被召见,自然越是被看中。
听闻年少有为的仲将军即将前来西南军,西南军个人就开始探西南统帅徐三爷的口风。徐三爷的口风自然不是那么好探的,无论什么人问,都只有一个好字。
弄得西南军人心惶惶,生怕徐三爷将自己撸下去,提了仲家的少年将军上来。只是,等仲君禹到了西南之后,情况急转直下。西南军一干将士瞧着徐三爷将年轻有为的仲将军晾在一边,举杯同庆。
没有主帅的关照,被下黑手简直就跟吃饭一样平常。被徐三爷晾着,仲君禹早有心理准备,平静地进军营,进行日常的训练,一步一个脚印地稳着走。引得众将士侧目,这仲家来的小子,还真有几把刷子。
仲君禹到陇南不久,关于他怎么得罪统帅徐三爷,已经传出不下十个版本。不过,真正有实力的人才知道,这仲君禹其实是得罪了徐三爷的小侄女徐楹。将人不由分辨地软禁了,连个道歉也没有,京城那些娇气的小娘子怎么受得了?
西南军统帅徐三爷对侄女有多好,那是全军上下有目共睹的。每月雷打不动的金银珠宝往京城送去,得了新奇的玩意儿,首先想到的也是给侄女留着,用的伤药全是侄女送的。一个大家闺秀,能有什么好药?难为徐三爷用得那么欢实,将军中的配给都赏赐给了身边的侍卫。
仲君禹在陇南看似过得很不顺利,总有想扒着统帅徐三爷的人,处处给他使绊子。不是军械扣着,就是食物药材不发全。这些,仲君禹丝毫不必理会,自有秦初给他完美解决。那些人,无意识就给仲君禹刷下不少威望,让仲君禹用最快的步伐在西南军站稳。
想要让人钦佩服气?最快的就是不停地解决别人的麻烦,哪怕这麻烦是自己带来的。
初到陇南时,守将以仲君禹没带随从侍卫来的名义,将陇南最差的九军给了仲君禹带。仲君禹去看了一圈,这群人老的老,小的小。一到八军不想要的,全部都往九军塞。弄得九军如今毫无军人该有的气势。
仲君禹专研着西南军历年的重要事项,在三项比赛上重重一圈。要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信心。每年军中的各项活动,第九军项项垫底,哪里能有什么信心?
加上各军的配给,都是按照规矩来分配的,第九军没什么战绩,自然样样落不到好东西。仲君禹运笔如飞,一项项计划落到纸上。
秦初刷了这么久的声望,也是时候开始用了。很快,一直混日子的九军的军士发现,他们的好日子出头了。新来的这个姓仲的简直不像人!
每天各种分组跑不说,还要分组对练武艺耐力。输的人没有晚饭,对手则有双倍。九军的人想抗议,只是,一来被压迫得久了,身上的反骨太少;二来,每一项练习,仲将军都有亲在参与。包括对练,输了,仲君禹将自己的分例往桌上一丢,回营帐处理军务;赢了,仲君禹心安理得的吃着两份晚餐,看着大半人饿得嗷嗷叫。
很快,第九军的人觉得自己进步很快,至少,八军一次私下挑衅中,第九军的人把那群自认为高人一等的第八军的人狠揍了一顿,虽然是以多欺少,不过谁让他们九军的人老的老,小的小。晚上,第九军的人发现自己的伙食好了一些,心里更是激动。
新来的这个将军不是个怕事的啊!以前领着九军的将军,总是劝他们忍着点忍着点,忍着忍着就成习惯了。没有人天生愿意窝囊,都是环境使然而已。
只是次日,看着加了倍的训练,九军人又是痛哭又是高兴。如果没有加倍的训练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