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衣的小婢女努力挺直胸膛,背在身后的手苍白粗糙,一见就知道只是个不入等的粗使婢女。
反抗成功的徐楹倚在贵妃榻上,沉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丫鬟。前世一步步得到自己信任的陪嫁大丫鬟绿绮,如今还只是个在德馨院外扫落叶的粗使丫鬟。*岁的小丫头做着粗使丫鬟的活计,日晒雨淋的,面上肌肤偏偏白嫩,一双眼睛狭长精致。“绮儿是吧?照你的说法,夫人作假怀孕,三娘子拿了药想给夫人落胎?”徐楹惊讶道。
此时的绮儿还不是那个人人称赞的大丫鬟,听徐楹语气带疑,连忙道,“奴婢亲耳听到的,千真万确!”
“此事事关重大,绮儿你先回去。我要禀明父亲再做处理!”徐楹从榻上起身,急忙唤回刚刚打发出去守门的青梅。换衣梳洗,打算去外面的勤院找父亲徐霖。
绮儿见院子里人忙起来,没有一个人招呼自己。难道我的决定是错的?鱼有鱼路,虾有虾路。绮儿平时很会在前辈面前讨好卖乖,根据丝丝缕缕的线索才推测出来,如今青桐苑的大娘子和德馨院的夫人大约只剩下面子情了。昨天绮儿在树林里躲懒,没想到竟然听到那么个消息。分析了一晚上才决定还是告诉青桐苑的大娘子徐楹。只是大娘子这会儿是得了消息想踢开自己?
“大娘子!”绮儿大声唤道,见徐楹一双看向自己,绮儿压抑下心跳道,“奴婢乍然知道这么要命的消息,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听同住一屋的姐姐们说大娘子待奴婢们是最好不过的,这才来求见娘子。”
绮儿欲语方休地说完,期盼地看着徐楹。
“此事尚需查证,你做过证后也不好再继续呆在德馨院那边。到时候就来青桐苑伺候吧!”徐楹担忧道。
“奴婢谢谢大娘子!”绮儿一时间只顾着高兴,没发现那几个词的意思。
“紫竹,你送绮儿回她住的地方吧!”徐楹微笑道。
摸了摸还吊着的胳膊,紫竹真想说,娘子,奴婢还伤着呢。瞥见徐楹眼里一闪而逝的狡黠,紫竹浑身一哆嗦,今天真该继续在床上躺着,连忙送小婢女离开。
青梅将徐楹满头褐色的柔顺发丝轻轻挽成发髻,只给徐楹簪了一枚徐楹近日最喜的绞丝藤纹镶珍珠银钗。将发钗固定好,青梅从铜镜里看了看,道,“那小丫头不是个好的,娘子理他作甚?”
嘴角勾起一抹动人的笑容,徐楹道,“她是个心大的。能把状告到我这儿来也算本事。这种人还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娘子如今大了,很多事都要注意了。放到院子里就放到院子里,奴婢让紫兰将她看好了。以后奴婢和青菊不在府里时,娘子千万小心。”青梅无奈道。
铜镜里映出浅淡的人影,徐楹道,“若不是这次突然又遇杀手,你和青菊怕是都上了花轿了。是我拖累了你们,等你和青菊出嫁时,我再给你们补一台嫁妆。”
“奴婢的嫁妆不少了!娘子还是多给自己存点吧!”说完,见徐楹脸上的绯红都染上耳尖,青菊快速离开。片刻后拿着一个盒子进来。徐楹此时的脸色已恢复正常。青梅道,“娘子以前在府里一向装扮得素淡,府里没见识的丫鬟婆子都以为您不受宠,见天的捧着德馨院出的一儿一女。如今娘子可要好好打扮!”
说着,青梅将一个金镶玉的项圈戴在徐楹的脖子上。徐楹扭了扭脖子,知道这是青梅的好意,也不推诿。延宁伯府内没眼力的奴才不在少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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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味斋,京城一大奇地。斋主出自御厨世家的白家。据说与如今御膳房房长是斋主的嫡兄。聚味斋每日只在午、未、酉、戌开放,每日只承接一百桌席面。每月十七,聚味斋会推出新菜,并且这一天,所有席面不接受提前预定。是以,想尝新菜就自己来排队吧!
常平是个倒霉的小厮,因为跟了个似乎越来越不靠谱的主子。今日寅时末,宵禁刚结束,常平就被自家郎君从床上提出来到聚味斋排队。因为那个不靠谱的郎君昨日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个不靠谱的消息说,今日聚味斋推出的新菜是酸辣口味的。徐大娘子徐楹最近吃药,总觉得嘴里没味,喜欢上酸辣味的菜。
巳时三刻,聚味斋开了一扇小侧门,开始发今日的牌号。常平领到一个印着三十三的号,高兴地跑去对面茶楼找自家郎君报喜。
静风轩,一个穿着青绸衫,做小厮打扮的少年拦住常平,“小哥,手里那块号牌让给我可好?”
常平一愣,原来聚味斋的号牌能卖钱是真的啊!“抱歉,这是我家主子的!”
“我出五十两银子!你就说今日起得晚了点,没领到,如何?”那小厮急道。做卖号牌生意的一般都是提前一天约好的,昨天为了省银子,这小厮觉得自己过来排。结果提前一个时辰过来的他到这里时,已经排了一条长龙。要知道今天郎君可是要在聚味斋宴请新结识的权贵。要是办砸了了可讨不到好处。
常平在心底翻白眼,我就缺五十两银子?我身上这套衣衫就不止十两银子!“抱歉,请让让,我家郎君可是一直看着我的!”
“你家郎君骗你呢,这聚味斋午时才开!五十五两如何?”再买不到今天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一把将那拦路的小厮推开,常平理了理衣衫进了静风轩,在小二的带领下进了雅间停月。
那小厮在原地脚一跺,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一大早上地就热闹开来,京城真是个好地方!”徐桓单手持杯,看着桌上一面刻聚味斋,一面刻三三的木牌。
“可不是!就这么个牌子就能得几十两银子,京里谁家要是缺钱花,起个大早排个队,几年的吃穿都不用愁了!”常平将刚刚的事一一告诉徐桓,感叹道。
久没听见徐桓回应,常平抬头,只见徐桓含笑看着牌子,眼神轻润,面如冠玉。常平只觉得寒风袭来。
约摸聚味斋开店的时间快到了,主仆二人便从茶楼出来。谁知刚到门口就被堵住了。
“郎君,就是那个人抢了我的号牌!刚刚的小二可以作证!”刚刚拦门的小厮指着常平道。
徐桓看那小厮身后跟着几个锦衣华服的世家郎君,也不理会,只在一边看常平的表演。
冷了冷脸,常平用古板至极的声音道,“敢问这位兄弟家住何处,几时起榻,何时出门,何时排队,队前几人?”
那小厮平日不过仗着嘴巴讨巧,被常平一问,嘴巴也不利索了。叶方哲看小厮的表现,大概知道自己估计是占不了理的,只是今天请了安王世子,抢也要抢过来。遂恭敬对徐桓,道,“这位兄台,还请归还家仆所领牌号,四郎也可补了银子给郎君。”
徐桓将一柄玉骨折扇拿在手中摇晃,“叶四郎,你什么时候觉得延宁伯府缺银子了?”
叶方哲一愣,很快回神,“就是延宁伯也不能纵容仆人抢劫吧。”
徐桓脸上绽开一个笑容,“这样吧,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的小厮说说他领的是多少号,说对了我让你何妨!”
那小厮冷汗直冒,他只知道对方手里有号牌,而且靠前,其他就不知道了。
“说不出来就请诸位让开。”常平冷声道,再不让郎君走,郎君发怒了怎么办?大娘子现在可还在府里等着呢。
“徐大哥,四郎。”楚云晟本是走向聚味斋门口,听见叶方哲和徐桓在静风轩争执,不知怎么就走了过来。
徐桓一见楚云晟就想到这个心术不正的臭小子正打着自己妹妹的主意,哪里还顾得着别人,“世子殿下,请慎言。草民上数五代也没有同安王府有亲的亲眷。实在高攀不起殿下一声‘大哥’。”
叶方哲急道,“殿下,纵容奴才强夺别人的东西,这种人不交往也罢。”
冷哼一声,徐桓道,“什么样的主子养什么样的奴才,惯会偷懒抵赖。常平,还不快跟上?耽搁了大娘子的午膳你担当得起吗!”说完,徐桓跨步离开,留下一行脸色不停变换的锦衣郎君。
坐在聚味斋内,徐桓点了几个适合徐楹的滋补菜肴,又点了今日的新菜,就等着厨子将东西打包好再带走。斋布置清雅,不见大堂,只用精美的屏风隔成一个个雅间。
聚味斋上菜不慢,徐桓在徐楹午膳前将几道菜肴带进青桐苑里,却被告知徐楹去了父亲的勤院,并被留在那里用膳。徐桓连忙把食盒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