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康南县的所有人在祈雨后第三天迎来入夏的第一场雨。徐楹很难理解那些人疯狂高兴的模样。整个庄子似乎都活了过来,平常见不到的人都开始相互串门子。
徐楹在窗口还看到许多幼童幼女在雨里来回奔跑,家里的大人竟然也是笑笑,就开始忙活自己的。徐楹觉得自己可能理解前世的民怨为何那么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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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雨就像开了个口子,近几日整个康南县雨势都良好。周县令自听了徐楹那日的消息,心里总是蒙着一层阴影。自己带过来的仆人都被遣出去打探消息。周县令本人也不停地在县里各地奔波。
因为每次送过来的消息都算不得好。这次下雨竟是只有康南及以南地区有雨。关外更多的是游牧名族。蝗虫漫天,牧草干枯时,那些人早牵往大草原更深的地方。
周县令这几日急的嘴角都冒泡了,每日拜访接见各地推举的德高望重的能人,最后,他将整理出来的资料和徐楹的建议细细写成一本奏折,递往京城。周边的县城,周县令也一一递了消息,哪怕是敌对的叶家也有一份。
折子递了,周县令松了口气,开始将最新的信息写成榜单。不仅是县城的东南西北四个城门处有张榜。凡事有人聚居的地方都有张榜。楚国识字的人不多,乡野更甚。周县令怕榜单贴出却无人知晓,每日派了识字的人到榜单下读榜。
县学里有的学子也有就近为乡邻读榜的。其中一个学子姓宋名珩,家里只有一个寡母,幸得父亲去世前留下的财产颇丰,才得以上县学。宋珩最近正在家备考,每日晨起晚休都会为为乡里人读几次榜,每次看书不得要时便向乡里人请教农务。乡里颇为称赞。
如此再几日,整个康南县连垂髫小儿都能念几句榜上的治蝗书。至于蝗虫从出生到长成的样子,康南县人早就熟烂于心。正合了徐楹建议里的那条,如果一样东西的里里外外都让人清楚了,反而不会再让人害怕。恐惧都是半遮半掩出来的。
当全县农作物开始大面积成熟之时,康南县的氛围最为紧张。此时的周县令也已经收到临近各县来的消息。缘于周县令的大方,蝗虫南行的范围缩减,越来越小。受害最严重的是叶家嫡系中的一个庶子,此人收到周县令的信直接极为不屑地扔到一边。蝗虫肆虐地时候才想来,可惜收效甚微。
此时的徐楹已经不在康南县。在徐楹得知长兄徐桓将外出打猎时,徐楹开始计划先见一见长兄。
通过刘明志的关系,徐楹打听到徐桓近日会到青芜县的青芜山打猎。徐楹本想带着两个丫鬟到青芜山守株待兔,只是刘嬷嬷说不如到县城酒家去等。徐桓总不可能一个人去青芜山。人多了总要在客栈投宿。
徐楹想想就同意了。现在的徐楹对以前没有经历过的事情都很好奇。徐楹被刘嬷嬷打扮成富家少爷,紫竹一身灰衣,活脱脱一个小厮。刘嬷嬷自己则扮成赶车的老奴。紫兰则留守大后方。幸得徐楹一直体弱,打扮起来化化妆竟看不出女气来。
三人赶了两天路,中间在金华镇停歇一晚,才赶到青芜县。
“小郎,到青芜县了。”一个年老驼背的单眼车夫将马车停在青芜县的隆运客栈前。
“这就是青芜县最好的隆运客栈?也不怎么样嘛。”一个灰衣小厮模样的清秀少年跳下车了,啧啧道。
“小竹不得无礼。”马车上传来微弱的的声音。
叫小竹的小厮立马道,“小郎好好歇着,奴才先订了房间再接您下车。”
小竹转身进了客栈,马车上也没有声音传来。
不想小竹这边和客栈掌柜的却吵了起来。
“这么大家客栈连两间靠在一起的上房都没有?你哄谁呢!小爷又不是给不起银子!”一锭五十两的银锭子被砸在柜台上,光溜的桌面立即有了不浅的印子。
掌柜被吓了一跳,连忙解释。原来这几天京城有几个富家公子想到青芜山打猎,将客栈里的上房定了七八间。京里的贵人开罪不起,眼前的小爷同样惹不起。
小竹心思一转,“算了算了,小爷我也不是受不得一点委屈。你准备一间上房和一间中房,两个房间要相邻。我家小郎要在这儿住六七天,每天记得送上好的饭菜,这五十两就当定金!”
掌柜连连点头,叫小二给小竹选了两间位置上好的房间。小竹看了也说不出不好,装作嫌弃的模样点了点头。又拿了几钱银子给小二,让帮着请个大夫。说是小郎君路上偶感风寒。
那小二也听到过马车上的人传出的虚弱声音,领了钱自去寻了县里的老大夫。
徐楹这一次真的是受了大罪,连着赶了两日路。在金华镇的时候没打点好,淋了点雨,昨夜就不大舒服。今日徐楹又逞强赶路,一张补得丰润的小脸惨白。下马车时脚步虚浮,若不是有紫竹扶着,站不站得稳都是个问题。
紫竹扶着徐楹慢慢往客栈移动,刘嬷嬷在小二的指引下将马车停在客栈内院。回去时,紫竹已经将徐楹安置在床上,正用热毛巾给徐楹擦脸。
看着徐楹难受的样子,刘嬷嬷在心里给远在京城的小董氏默默地记上一笔,等待着早日手刃仇敌。
半昏迷状态的徐楹也不好受。梦中,徐槿端着药碗一步步靠近徐楹,笑得温和,徐楹飘在半空中看着躺在床上的徐楹接过药碗。徐楹大喊,“不要!”
“小郎,大夫来了,快醒醒!”紫竹轻轻摇晃着睡得不安稳的徐楹。
徐楹慢慢睁开眼,紫竹清秀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徐楹撇过头,一个浑身充满药香的老大夫正坐在她的床头。徐楹皱着眉伸出手腕,嘴里还喃喃道,“随便抓点驱寒的药也就好了,还请什么大夫。”
徐楹对大夫自重生来就有种不信任感。否则也不会学起医药。
那老大夫见惯各种病患,也不在意徐楹那种不合作的态度,认真把脉,稍后道“没什么问题,你家郎君心思重了些,。亏得平日保养得好,老夫开张散寒的方子就是了。”老大夫在“郎君”两个字上面加了重音,听得几人脸上一红。只可惜除了徐楹都,其余二人上了重妆,看不出来。
徐楹这一病就是三日。三日后,隆运客栈迎来了来自京城的贵客。香车宝马,热热闹闹的一大群,将隆运客栈都挤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