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璞二人回转精舍后,主动把相关情况汇报给总山长,也是想让这个一直关爱着他们的长辈放宽心,虽不至于力挽狂澜,但情况已经有所好转。
萧半山听了后,沉思了一阵道:“先别高兴得太早了,依我看,全小子对那个小狐狸的依赖,已形成了习惯,就像吸毒上了瘾,改起来太难。”
听总山长还把新皇称作小全子,聂璞在心中感叹,怪不得郑全会疏远自己的老师,不然这皇上还真当得没有感觉。
不过,以总山长对郑全的了解和看人的老辣,二人都意识到,估计后续情况不如想象般乐观。
好在针对八校尉军的掣肘已经没有,从组建到整训都加快了进程,盔甲、器械的打造也井井有条,这让宫羽等九大堂主,还有小倩、徐宏忙了起来。
萧半山也转变态度,不再纠缠于与新皇的关系,而是渐渐把注意力投向了八校尉军,这在日后形成以萧半山、梦瑶为正副统帅,宁倩(小倩)为监军和形象代言人,宫羽等八大堂主分领八支劲旅的结构模式。
只剩下聂璞很有点无所事事的感觉,只是时不时到皇朝招贤馆点个卯,混个脸熟。
众所周知他和全皇关系特殊,所以走到哪里都能遇见巴结奉承,当然也有对之心怀戒备、侧目而视的人,但很少公然与之叫板,尽管有时候他都听得见对方藏在肚里的冷笑。
就这样,聂璞在历经磨难之余,几经波折来到中土帝国最繁华的都城,尽管战乱兴起,却第一次有了几分纨绔浪子的悠游。
不过,他自己和几个身边最密切接触的人知道,聂璞正在利用自身资源,发挥他最能发挥的作用,那就是观察朝中各方势力及全皇本人的动静,如有异动,就及时加以协调引导,以此保证国事向着既定轨道发展。
在这样的日子里,他正好继续着早就开始的红尘炼心,在揣摩甚至引导大势之余,开始了自己的红尘入道的修炼历程。
在纨绔的表皮下,另一个山中宰相正在暗中修炼成长。
……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接下来在聂璞眼皮下发生的事,证实了萧半山的判断。
确实,全皇和他的皇朝都遵循了和聂璞的约定,除了不同意禁军直接回师雄关,将好不容易取得的战果拱手相送叛军外,没有向尧熙园下过一道直接干扰前线指挥的旨意。
但皇朝堂而皇之地向出征的禁军派出了监军,监军胡玉是胡孩的同族也是心腹,他一到军中,就严令尧熙园进军,收复渝州,与准备接应的雇佣军联手,夹击对禁军采取诱敌深入策略的风梁联军。
看起来,回过神来的胡孩剑走偏锋,在全皇故作糊涂的默许下,在聂璞和小倩两个政治小白面前耍了点小手腕,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又没有在明面上违背全皇与聂璞达成的协议。
在皇朝,每支派出的军队都有监军,只是在过去仁皇无保留的信任下,禁军战时监军多由副帅尧邦兼任,只是这一次这叔侄俩本就已经分开,另外新派监军名正言顺。
监军代表皇帝监管军队,有权参与重大军事决策,而且更要命的是,当统帅与监军的意见不一致时,监军背后所代表的是皇权明显具有更高权威。
所以当胡玉摆出一副口传圣旨的架势时,尧熙园几乎无法抗拒。
抗拒胡玉进军的要求,日后有心人清算起来,就是抗拒皇权,这顶大帽子,失宠的尧熙园可戴不起,除非尧邦在,还可凭借留给皇帝的好印象,据理力争一二。
……
上次聂璞与郑全达成协议后,半山精舍重新活跃起来,原来被心灰意冷的萧半山雪藏的情报系统也充分开动起来。
现在这些情报都会及时传送给聂璞,以便让他了解前方战况,以及各方势力的动向,不须通过徐宏,更不必依靠打探小道消息。
了解到上述关于禁军的情况,聂璞觉得很无奈,总不能直接跑去制止皇朝向在外征战的部队派出监军吧,要知道,这是皇权意志在军中得以体现的基本保证。
再说,自己作为一个招贤馆的待招,过分关注禁军动向本就逾矩,没有引起不明真相的言官弹劾就该庆幸了。
……
在前线禁军军营里,尧熙园和新来的监军胡玉正在分析新得来的情报,一个沉稳低调,一个趾高气扬,形成鲜明的对比。
“尧镇守,我都来了一段时间了,叫你赶快进军,你总有诸多推诿,一会儿要派细作潜入渝州城探清敌情,一会儿要和雇佣军取得切实可靠的联系,好了,现在都搞清楚了,赶快行动吧。”
尧熙园唯唯诺诺,迟疑着还想延宕,但苦于找不到说得过的理由。
原来,他们派出的两拨细作都已回转,带来了他们需要的相关军情。
偷入渝州城的细作汇报,城里除了少量日常驻军,没有见到风梁率领的联军的影子。
而派去与雇佣军联络的人,带回了更为翔实的消息。
四大家反叛后,四大边塞国作为其附庸蠢蠢欲动,拖住了皇朝另一支精锐雇佣军,但东夷国的情况却不同。
目前,东夷与山域交战正酣,无暇西顾,故驻守那一带国境线的雇佣军得以腾出手来,挥师向渝州挺近。
这倒与全皇在朝中得到的消息有差异,特别是关于东夷国的描述截然不同,不过听起来更像是真实的消息。
在渝州东部,靠近国境的地方,有一片古战场的遗迹,还有一道废弃的关卡叫做瓦口关,聂璞当年从东夷边塞到渝州,刻意避开人烟稠密的地方,恰好就从其间路过,只不过没有多做停留的心思。
而回师的雇佣军,恰好和从雄关撤退下来的风梁联军遭遇于那片古战场,在瓦口关展开遭遇战。
雇佣军虽然精锐,但毕竟不是禁军,十万左右的规模更是处于绝对劣势。
而组建不久的叛军联军,绝不是乌合之众,其基本构成来自训练有素的四大家主要是聂家的私募军,在与郑氏皇朝的征战中,纠合多股反叛势力而壮大。
这样一支在战火中成长起来的军队岂容小觑,而最最关键的是,它的统帅是风梁、风羽叔侄,这绝对是不亚于尧氏叔侄的又一对名震中土的名将搭档。
匆忙回师的雇佣军碰上这样的名将劲旅,结果可想而知。
就在那片古战场上,在瓦口关前,雇佣军像一头蛮牛闯入了迷宫,被善于布阵的风梁率军团团围住,乱冲乱打下,渐渐陷入各自为战的窘境。
雇佣军在这种境况下,终究还是显示出作为中土皇朝两大战力的不凡,凭借突出的个体战力,不断化整为零突围而出,开始向四面溃散。
在溃散的雇佣军中,有一支队伍突围后就直接向边塞旧营地退却,并在沿途不断纠合其他溃散士卒,渐渐竟形成了四、五万人的有生力量。
在认清了自身实力无法与风梁大军抗衡的现实后,更加急迫地要与东出雄关的禁军取得联系,争取合围敌军,一雪战败之恨。
这支残存下来的雇佣军的统领,叫传子海。
后来当消息传到上都,进入半山精舍时,聂璞看了这个名字觉得很熟悉,想了一阵,记起在青阳镇那个追击曲元奎师父,并要狙杀自己的老兵。
那人叫传子沟,后来的下场是尸骨不全。
……
即使收到这样的消息,在禁军内部,监军和统帅的看法也不一致。
尧熙园认为以上消息并不可靠,甚至有些奇怪,鉴于风梁这个谋略大师的存在,完全有可能是敌人行使反间计。
“为什么?”胡玉压着火气问道,只差一点就失去控制,指着对方的鼻尖直斥老滑头。
“首先,联军没有乘胜追击,让溃退的雇佣军再次纠合起来就不合常理。”
“那请问什么才是合理的?”
“我朝组建雇佣军,一是为了镇守边界,防范四大属国趁势而动,二是在和平时期,镇压各种凶地,防范怪物出没,降服亡命凶徒,这些都是州郡一般镇守军无法完成的任务。”
尧熙园不做正面回答,却开始给提问的人普及起了基本常识。
“呵呵,这能说明什么问题?”
“雇佣军是拿钱办事的,镇压反叛本就不在其雇佣范围之内,因此在大乱兴起时,才表现得如此首鼠两端。”
“所以?”
“他们不是禁军,对皇朝没有那么强的归属感,现在这么积极地回师平叛,甚至不惜往叛军口袋里钻,不觉得太反常了吗?”
听了尧熙园的分析,胡玉反倒冷笑起来,再次问道:“你说完了吗?你这些分析,不会是同行相忌吧?”
这下,连尧熙园也冷笑起来,好像被对方传染了,不过是气笑的,接道:“是啊,我就是嫉妒,怕禁军没有建功,反被雇佣军平定了东路,我这张老脸往那里放?”
胡玉一看面前的老军人像是要失控,决定不再和他闲扯置气,干脆祭出大杀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