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和尚呆愣了一下。
玩游戏?
他只剩下四根手指头了。
第一次跟李长生玩游戏,他就吃了大亏。
那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黑森林。
没错。
他是一个月前到这里的。
正所谓地狱门前僧道多。
大和尚生前,本是一个修行人,后来下山历练,沉迷于人世红尘,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情。
本来,人若经不住这红尘诱惑,还俗了,也就罢了。
但大和尚一方面以佛家弟子自居,另一方面又不守戒律,偷鸡摸狗干了不少坏事。
以至于报应来了,死后这佛门的祖师爷都不认他。
西天自然是去不了。
无奈之下,大和尚便到了阴曹。
一番审判之后,被丢进了这酆都黑森林。
听到李长生问他要不要玩游戏,大和尚心里是本能有些抗拒的,但冥冥之中,又似乎难以控制,一抬头,却是咧嘴一笑,说道:“好啊,好啊……玩游戏,我们玩游戏……”
李长生面色平静。
这一切,似乎已经在他的预料之中。
在这酆都之地,人的执念会被放大,欲望也会被放大。
这些执念与欲望,充盈灵魂,早已经将人的理性完全压制住。
就算大和尚明知道会输,也一样会想要与李长生玩游戏,这就是不受控制的执念。
相比之下,那老太婆在此地待了足足一百年,近五十年才开始压制住心魔,克制住了杀人的冲动。
但克制,本质上就是与自身的执念与欲望相违背,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和压力,比死还难受。
只可惜,大和尚连做到都难。
“你想怎么玩?”李长生笑了。
“额……那就玩‘猜一猜’。”大和尚眼睛一亮,将两只手藏在了那宽大的僧袍下,十分兴奋地说道:“你猜一猜我有几根手指头,要是猜错了,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又是“猜一猜”。
同样的游戏,同样的规则,不同的人。
反反复复,折磨着精神和肉体。
大和尚脸上的血渍都还没被擦干,身上的僧袍也沾满了鲜血。
但对于他来说,这一切仿佛都视若无睹。
他的眼里只有游戏。
李长生有些无奈,摇了摇头,说道:“你只剩下四根手指头了,还要跟我玩这个游戏吗?”
“玩,这游戏好玩!”
大和尚笑得阳光灿烂。
对于别人来说,大和尚这个游戏,是个要命的游戏。
但对于李长生来说,这个游戏,没有任何意义。
李长生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怜悯。
大和尚还是呆呆地笑着,说道:“你猜,你快猜!”
“四根!”
李长生淡淡地说着。
“哈哈哈……你……”大和尚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将手准备拿出来,然后公布答案。
就在这一刻,李长生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大和尚那仅剩四根手指头的手。
大和尚想故技重施,将手指头放进嘴里咬断,却发现,他那一只手,被李长生牢牢地抓住。
大和尚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刻,渐渐收敛,露出了一丝失望:“你赢了,确实是四根。”
“有些游戏,你就算玩上一万遍,赢不了的人,你永远赢不了,你能剩下几根手指头,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
李长生淡淡地说着,似是索然无味。
他放开了大和尚的手,轻轻一推。
大和尚摔倒在了地上。
李长生一拂衣袖,朝着前方的黑夜走去。
无尽地迷雾,缓缓弥漫,在山林之中升起,四方的冤魂厉鬼,识趣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不多时,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迷雾之中。
山林里,依旧传来大和尚的声音:“玩游戏,玩游戏吗?猜一猜……猜一猜我有几根手指头……”
另一端的密林里,三男两女进山,寻找丹药。
……
一座幽森阴暗的大殿里。
一个脸色黢黑的男子,摊了摊手,笑着说道:“看到了吗?这些人死不足惜,依我看,根本不需要再管,就让他们永无止尽地留在那片黑森林就好了。”
“不错,现如今,地狱不堪重负,留存的冤魂厉鬼,越来越多,阴曹已经人满为患,酆都也都快装不下了,以前那一套审核的制度和规矩,确实应该改一改了。”
一个牛头人身的魁梧男子,点了点头,用洪亮地声音说着。
“以前,是地狱的人太多,但是人间的人太少,我们一套制度审核下来,该投胎的就去投胎,该当畜生的当畜生,一家生好几个,没在地狱里受满罪行的,可以放到人间继续受罪,把他们的福报消磨完,可现在倒好……人间装不下那么多人,地狱也人满为患,这几千年来,许多世界的物种,都往人世间跑,都要轮回,这样下去,麻烦不少。”
“这些人的怨念和戾气,无法消除,便会涌入另一个世界,滋生成更强大的邪恶。”
“这样一来,另一个世界的邪恶,也就变得越强大。”
“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出问题。”
马面人身的男子,缓缓地开口说着,似是也有些无奈。
“要我说,杀戮才是解决人口增长的最好办法,而不是超渡,有些邪恶,是渡不尽的,唯有杀戮,让他们魂飞魄散、身死道消,这才能转化这一部分的能量,为天地自然的力量。”
又一名脸色苍白的男子,开口说道。
话说到这里,在场几人,突然对视一眼,似是想到什么,都笑了。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若要杀戮,恐怕,人世之间,没有人能比他们几个更合适了。”
“冥冥之中,怕是早已经有安排。”
“你们说,他留下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脸色黢黑的男子,神色微微一变,连忙做了个手势,打断了几人的讨论。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是都若有所思。
半晌之后,白面男子长叹了一声:“天道自有安排!”
大殿内,一瞬之间,恢复了安静,如死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