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酒卿也没亲自去。
而是叫了苏博雅身边的一个小厮跑了一趟。
等到确定了的确是青萍之后，苏酒卿这才亲自过去一趟。
苏酒卿的马车到了一个小巷子以后，就彻底进不去了。
车夫低声道：“怕是要走着进去。”
这样小的巷子，根本进不去马车。
苏酒卿皱眉，春月也是皱眉。
春月低声言道：“要不然我去把人请过来吧？”
这地方，一看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根本就不是苏酒卿这样的人呆着的地方。
苏酒卿摇摇头：“走吧。我亲自去一趟。我也看看青萍姑姑去。”
青萍当年服侍秦慧蓉那么多年，她叫一声姑姑，也没有什么不应该。
况且，她来，是有求于人，更该诚心一些。
春月还要再说什么，苏酒卿只是摇摇头，然后就往下走。
苏酒卿如此，春月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苏酒卿领着春月，跟在小厮后头一路进了巷子。
苏酒卿一路不由得四下打量一番，心中自然也有一个评判。
这一片住的，大概都是平头百姓。
不过，倒也不算太差那种——至少屋子看着都还算是结实。路上也是铺了石板，虽然太过紧凑，但也算齐整。
苏酒卿一路行到目的地，抬头一看，果然是个小门小户。
门上的木头都有点儿斑驳，铜环也是有些年头了。
墙头上的瓦片却还算齐整，看着也似不算太差。
苏酒卿侧头看一眼小厮。
小厮也就上前去敲了敲门扉。
不多时，门里就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谁呀？”
“是青萍姑姑么？”小厮问一句，然后再报上家门：“我们姑娘姓苏。特意前来拜访。”
门里顿时传来了一声“铛”的声音，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
可除了这个声音之外，竟是再没有半点动静，就这么的……没了动静。
苏酒卿等了好一阵子，最后着实见没动静了，索性就亲自上前去敲门：“青萍姑姑，我是苏酒卿。您还记得我么？”
青萍自然是不可能忘记的。
毕竟在秦慧蓉身边服侍那么久，根本就不可能忘记的了。
苏酒卿笃定这一次青萍肯定是会开门的，所以就在那儿等着。
果不其然，一会儿门就开了。
里头一个妇人神色复杂的站在那儿。
苏酒卿几乎一眼就认出了是青萍，当下就是整个人都震了一下。
青萍是青萍没错，可是那张喜气的脸上已经没了当年灵秀的样子。而是有了一些皱纹，以及一条可怖的疤痕。
那条疤痕在右侧脸上，不算长，却像是一条肉虫子一般。
苏酒卿深吸一口气，然后轻唤一声：“青萍姑姑。”
“您是大姑娘？”青萍看着苏酒卿，上下打量一番，似是想从苏酒卿身上看出一点昔日的影子，或者秦慧蓉的影子。
可最终青萍还是只能颓然放弃。
所以，青萍就看着苏酒卿，脸上露出一点迷茫来。
苏酒卿点点头，露出一点笑意来：“正是我。姑姑，好些年不见了。”
青萍犹豫一下，看一眼苏酒卿，到底侧身过去，让出一条路来：“姑娘进来吧。”
苏酒卿看着青萍的腿，心中更是无比愕然。
青萍的腿——
苏酒卿愣了一下之后，才跟着青萍进去了。
站在院子里之后，小厮就在外头守着门，春月紧跟在苏酒卿旁边。
“姑姑怎么……”苏酒卿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来。
这事儿……她没办法不问。
青萍当年在秦慧蓉出殡之后，都还不是这样的。
可是如今再见，就变成了这样……
苏酒卿如此一问，青萍整个面上就更加复杂了。
青萍开口，却并没有回答苏酒卿的话，反而是说了一句：“没想到大姑娘还能想到我。我这些年，也有打听大姑娘，大姑娘之前得了赐婚，我心里也替大姑娘高兴。”
顿了一顿，还是提起秦慧蓉：“若是夫人知道这个，九泉之下，也会高兴。”
苏酒卿笑一笑，却是并无多少欢喜的样子：“若是母亲看见我现在这幅样子，大约是高兴的吧。”
随后就点出了青萍的逃避来：“青萍姑姑为何不回答我这个问题？姑姑怎么变成这样的？”
“当年被发卖之后，我不愿听从安排，就自己在脸上划了一道口子。”青萍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了一下，也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已经无所谓所以能拿出来玩笑：“结果后头伤口烂了。等好了，就成这样子了。”
苏酒卿沉默片刻，再继续追问：“那腿呢？”
“发卖的时候，我不肯听话，被打断了。”这一次，青萍说起来，就完全是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了。
“大姑娘是通过陈姨娘知道我的？”
苏酒卿点点头：“陈姨娘告诉我的。”
“我猜也是，也就她撞见过我一回。”青萍笑了笑，依稀有了一点点苏酒卿记忆里的温柔灵巧的样子。
苏酒卿看着青萍，却想起秦慧蓉来。
于是心情更加沉重三分。
苏酒卿手指无意识的拽了一下手炉上的穗子，轻声道出一个事实：“姑姑的卖身契，应该在我母亲手里。府里是没有资格发卖你们的。”
秦慧蓉身边的丫鬟们，都不是从苏家的下人里选上来的。而是直接从外头买的，或者本来就是从娘家带过来的。
所以卖身契，绝无可能在苏家。
怎么也该算是秦慧蓉的嫁妆。
而不是被人随意处置发卖。
“是啊。”青萍苦笑一声：“可是太太拿出了卖身契，我们也没有办法——”
偏偏，那卖身契上，写的是苏家，而不是秦家。
“那些服侍夫人的，差不多和我都一样下场。”青萍叹息一声，“就跟噩梦一样。”
“是阮氏的意思？”苏酒卿如此问一句。
青萍点头：“是阮氏的意思。”
“你们就没找老夫人，也没找老爷？”苏酒卿虽然干涩的如此问了一句，但是心里头却是心知肚明到底找没找，最终到底是个什么结果。
果不其然，青萍听了这个之后，就登时一笑：“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