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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

在一处漆黑的空间里,其中一面墙满是显示屏,显示出各式各样的画面,两名人员坐在精密复杂的仪器前,看得出来十分疲惫,但还是不敢松懈的盯着显示画面。

他们后面的沙发上躺着一个人,套着耳机,左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拢在脸上遮住眼睛,右手在相互交叉的大长腿上打着拍子,十分的轻松惬意。

在沙发的不远处,有只浑身漆黑的八哥栖息在架子上,这种地方居然有只鸟,实在古怪。

哗啦--门被拉开条缝,挤进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八哥被响动吵醒,立即扯着脖子大喊,“明明来了!明明来了!明明……白白我的森……渴望一份真感情……”

男人反手关上门,恨不得将手里的卷宗朝鸟嘴里塞去,但放过它又不甘心,干脆握起拳比了个揍它的动作。

八哥受到挑衅,立即扑腾着翅膀飞到沙发背上,声音凄厉,“救命!明明杀鸟啦!天呐!”

“闭嘴!笨鸟!”

男人忍住将这扁毛畜生掐死的冲动,朝正在工作的两人点点头,然后径直走到沙发前,使劲朝沙发踢了一脚。

“别人都在工作,你倒好意思睡觉!”

沙发上的人这才慢悠悠的放下手,露出一双清浅的琉璃瞳,无辜地看着他,“没睡,我在听歌放松好么。”

此人正是失去踪迹的唐瑾,而鸟口中的明明,便是刚进来的那个男人--郭明明。

八哥飞到唐瑾身边,趁机告状,“明明杀鸟!明明……白白我的……”

唐瑾刚摘下耳机,就要受魔音穿耳的荼毒,立即不客气用手捏住八哥的嘴。这鸟自从去了一趟广场回来,每次只要叫郭明明的名字,就开始顺口唱歌,杀伤力无敌!

“我说明明,你改名吧!”

郭明明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的破鸟,就不能让它改掉这毛病!”

唐瑾松开鸟嘴,不知从哪儿摸出一颗花生喂给它,然后挥挥手让它自个儿玩去。

用一颗花生就想打发它,八哥很不满,见唐瑾又摸出一颗,立即凑过去做嗷嗷待哺状,结果那无良的人竟然自己将花生吃了。鸟怒了,扑过去在他头上狠啄一下,然后火速逃离现场,飞回自己的领地。

唐瑾捂着头,跳起来气急败坏地骂道:“臭鸟你丫给我回来,看我不把你毛拔光去炖汤!”

郭明明在一旁幸灾乐祸。

唐瑾幽幽说道:“人生就象愤怒的小鸟,当你倒霉的时候,总有一头猪在笑。”

郭明明笑不出来了。

只觉得这人和他那嘴碎的鸟一样讨厌。

“说正事,这是最新的资料。”郭明明将手里的卷宗递过去。

唐瑾从沙发上坐起来,接过卷宗,打开瞟了几眼,一脸糟心的说道:“啊!要疯了,怎么都是这种变态路数,我旧社会吃的早点都要吐出来了。”

郭明明坐在他旁边,指着一张血肉模糊,惨不忍睹的照片说道:“案发地点是明昌大厦的地下停车场,死者名为李贞,是一家母婴贸易公司的总经理,尸体一丝不挂,死前曾遭到侵犯,腹部被残忍剖开,手段残忍血腥,基本可以和之前的密室灭门案并案了。”

唐瑾将卷宗丢给他,揉着眉心,沉重地说道:“我好像怀孕了。”

郭明明接卷宗的手一顿,震惊地看着他,“你还有这功能!”

唐瑾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唔,因为恶心得想吐。”

郭明明想了想,体贴的说道:“想吃青梅还是杨梅,我叫人给你买。”

“我想你拿着这东西滚啊!”唐瑾怒推他。

一边八哥配合得嚷道:“滚啊!快滚!”

郭明明收起卷宗,挑眉看着唐瑾,严肃地说道:“你到底在焦躁什么,之前说是线索少不好追踪,这会儿给你送线索来,又哄人走。”

唐瑾后倒向沙发背,“我们只负责信息追踪,能不能别拿这种图来蹂躏我,查案的事请交给警察好吗!”

郭明明道:“只是和你说一声,因为这个案件很可能牵扯到那个组织,同样也是我们追查的线索,查案的事情自然会有警方出面,听说特侦队的人明早就来了。”

唐瑾扯扯嘴角,又躺回沙发,摆摆手示意郭明明走人。

郭明明叹了口气,将卷宗放在沙发旁的柜子上,拉开门走了。

八哥又开始嚎,“明明走了!明明……白白我的森,白白的森!”

“闭嘴!”

唐瑾一颗花生米丢了过去,八哥被打得炸毛,但也不敢继续招惹他,默默地飞去地上,把那颗花生米吃掉。

郭明明说的不错,唐瑾确实焦躁。

从丰南回到京都那天,他就接到紧急任务,都来不及和莫希说一声,匆匆赶至云城。

这些年来,部门一直密切追踪着国际犯罪组织“十殿”,这个组织以悉尼、墨尔本、华夏为据点,从事洗黑钱、人口贩卖、国际卖yin、贩毒……总之无恶不作,各国痛恨的毒瘤。

最近查到“十殿”组织人员在云城一带活动,部门要求特别情报科人员进行秘密追踪。任务期间是不能同外界联系的,唐瑾也不想将莫希卷进来,可这么不打招呼就消失,总觉得有什么事悬在心里不舒服,所以满心满肺的不高兴,恨不得立马完成任务回去。

两天后,莫希准备晚上去方家作法。

之前她让唐袖帮采购了红线、铃铛,符纸、朱砂和桃木剑。

朱砂还好,一般文具店都有,红线铃铛也容易买到。

符纸这种特制的材料,非圈内人根本买不到,也不知唐袖从哪儿弄来一沓,莫希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普通的黄纸,根本起不到聚灵成咒的作用,只能骗骗人玩。不过她今天就是来骗人的,假的也无所谓。

最夸张的是桃木剑,莫希看到时差点被闪瞎眼,一米二长的桃木黄灿灿的,从剑柄到剑鞘,雕龙刻凤,造型浮夸,还坠着两个红彤彤的中国结,无比华丽喜庆。

唐袖献宝似的说这桃木剑经过高僧加持,挂在房间里,可不受外邪侵扰,保平安,旺运势。

见他一副宝贝的样子,莫希都不忍告诉他真相,那把桃木剑只能算是工艺品,最多放家里当装饰。真正道家方士所用的桃木剑,比如陈夜御的那把七星桃木剑,经过特殊温养,色如紫铜,清香怡人,没有华丽的装饰,朴质无华,却暗藏锋锐,那才是能驱邪镇宅的宝物。

且道家用的法器,怎么可能会是高僧加持。道家对邪祟采取的是驱、镇、除、灭,认为惩恶便是一种扬善。而佛家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哪怕是罪大恶极的存在,也会心怀仁慈,不轻易绞杀,而是度之。

所以,绝对不会有什么高僧加持杀生的法器,唐袖那傻小子,还当宝贝呢。

“这么说我好像买到假桃木剑了?”唐袖捧着剑一脸郁闷。

“本来就是装样子而已,也没想你会买到真的,不过这把太张扬,你还是留着自己玩吧。”

莫希最终没用那把木剑,要真挥舞着那游龙戏凤的棒子,即便真有一身本事,方家人也会觉得是假道士吧,毕竟拍电视剧都不好意思用这么浮夸的道具。

事实上,方家二老内心也忐忑,一边把希望寄托在莫希身上,一边又觉得她太年轻,不知道能不能把事情解决,毕竟涉及亡者鬼魂什么的,多少都会有些害怕。

不过此刻,他们骑虎难下,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莫希先拿出红线,绕着房间围起来,每隔一米拴一个铃铛,只留出门的位置,然后让方月单独留在房间。

她和唐袖以及方家二老则留在客厅,电视开着,但没有人看,唐袖本想找莫希聊天,但莫希在闭目养神装高人,无暇顾及他,他只好自己玩手机。

方家二老提着心吊着胆,不时看看墙上的挂钟,觉得每一秒都过得异常煎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忽然,屋里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

随即卧室里的方月“妈呀”叫了一声,嘭的拉开门朝外跑。

她刚跑到客厅,灯光剧烈的闪动了几下,忽然一下全熄了,电视的画面和声音也没了,屋里一下陷入暗黑,只有卧室里的铃铛声还响个不停。

“妈!爸!有有有鬼!”

方月惊慌失措的喊着,她一个人在卧室,感受最深刻,明明门窗都关着,她躺在床上看书也没有碰到红线,可铃铛却忽然响起来,实在太诡异了!

“小月,别怕!有大师在,来妈这。”方母也被这不合常理的一幕吓到,摸黑想要去搂女儿。

莫希这时开口喝道:“方月留在这别动,其余人退到阳台。”

唐袖动作最快,立即从沙发上跳起来后退,方父也还保持着理智,知道这时候要服从专业人士的安排,扯着方母往后退。

方月因为害怕,下意识也想跟着去,却发现自己脚好像被什么绊住,迈不了步子,吓得不停尖叫。

而这时,卧室里的铃铛声停了下来,屋里温度骤降,凭白挂起了一阵阴风,方月猛地一个哆嗦,抱头蹲在地上,吓得叫不出声来。

方家二老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只觉得从脊背上不断窜出阵阵寒意。

唐袖也有些发怵,心想不是做样子么,这分明真的有鬼!

莫希掏出四张画好的符纸,嘴里念了一道咒玉,扬手一抛,符纸便自己飞到方月周围,前后左右各一张,悬浮在半空。

神奇的手段看得二老又惊又叹,心中也略微安稳,为之前的小看人汗颜,人不可貌相,这姑娘年纪虽小,本事却不小,看来这次女儿有救了。

唐袖也看得一愣一愣的,莫希不是说符纸也是假的么,这是什么情况?

方月作为当事人,更是惊讶得无以复加,因为这些符纸一出现,那股犹如跗骨之蛆的阴冷便不见了。

莫希忽然喝道:“收手吧!否则再继续下去,我便让你魂飞魄散。”

回答她的是一股到处飞窜的劲风,所过之处,一些轻的物体纷纷被吹飞,水晶吊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窗帘也被吹得高高扬起。

“这……”方月捂着嘴,不敢置信地看着一幕。

“好!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受死吧!”

说完,莫希开始踏步掐诀。

屋里其他人因为熄了灯,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看见她的身影在走动,离方月越来越近,到了她面前时,伸手一指,四张符纸便燃烧起来。

啪嗒--电路恢复运作,灯亮了。

除了有些狼藉的客厅,阴风没了,奇异的响声也没了,方月倒在地上,莫希扶着她,对方家二老说道:“完事了,缠着方小姐的鬼魂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你们可以放心了。”

“小月!小月她这是怎么了?”方母赶紧跑了过来,满脸担忧。

莫希将人递过去,说道:“没事,只是受到惊吓昏过去而已,睡一觉就好了。”

方母和方父将女儿送回卧室,然后出来对莫希表示感谢,方父还提到了报酬。

莫希笑了笑,说道:“报酬就不用了,有心的话以后多做善事吧。”

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方小姐受到这番惊吓,可能会留下阴影,容易做噩梦,这段时间你们不要给她压力,必要时可以去看心理医生,便于疏解情绪。”

二老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现在对莫希已经完全信服,自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一口就答应了。

离开方家去停车场的路上,唐袖忍不住问道:“女神,到底怎么回事啊?我都懵了,你不是说做样子么,我看着是真有鬼啊!”

莫希笑道:“不做到这种程度,怎么能让他们相信鬼已经被除了。”

“什么?”

唐袖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刚才那一切都是假的?铃铛自己响起来,还有那些风,那个符纸,你是怎么做到的?变魔术都没那么神奇的!”

“这么嘛,属于业务机密,不能外透。”莫希说道。

其实她召唤了薄桐和槐灵,弄出点动静配合自己做戏而已。

唐袖哀嚎起来,“不带这样的,好奇死了,师父,你就收了我吧。”

莫希摆手,态度坚决,“这个免谈!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另一件事。”

“什么事?”唐袖立即被吸引,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之前我们分析她是人格分裂,其实不是的。”

“那是什么情况?”

莫希叹了口气,说道:“她是有心魔。”

“心魔?”唐袖惊讶,“是我理解的那种心魔吗?”

“心魔还有个类似的说法,便是执念,只是执念分好坏,把自己困死的执念,才是心魔。”莫希说道:“所以她其实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不管是小玉,还是忽然的异变,都是她自导自演的一场戏,骗过了男朋友和父母,估计她自己都信了吧。”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唐袖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

鬼物最擅长洞悉人心,薄桐当时靠近方月吓唬她时,看到了她的心魔,然后反馈给了莫希。

方月刚参加工作时,交了一个男朋友,是她公司的同事,两人不属于同部门,工作中有交集,接触多了便产生了火花。但公司不允许内部员工谈恋爱,发现就必须有一人离职,所以两人的感情只能隐于地下。

但即便这样,那时候却是方月最幸福的日子,每一天都过得无比满足,在公司,那种擦身而过地眼神只有两人能懂,刺激又暧昧;而私底下,男朋友对她非常好,可以说千依百顺,还开玩笑说要是被公司发现了,那他就主动辞职,等着做小白脸被包养。

然而东窗事发时,他捧着方月的手,说自己还不能辞职,得努力工作赚钱娶她。方月很感动,十分体贴的主动辞职,去了一家条件不如这边的公司,等着他兑现承诺来娶自己。

结果一个星期后,等来的是分手。

方月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她从没想过分手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更没想到会这么措手不及。若是感情慢慢冷淡,有个缓冲期或许还容易接受,但太快了,前几天还浓情蜜意,忽然就变脸分手,方月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打击非常大。

这次感情经历,让她觉得爱情非常不可靠,什么天长地久都是假的。后来再恋爱,每当感情正浓时,方月都会生出强烈的不安和不自信,尤其男方若是开口承诺什么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挑刺反驳,也就是俗称的各种作。

作到这段感情结束,方月对男人更加失望,导致心魔加重,后面变本加厉的作,最终出现了“人格分裂”的情况。

解释完,莫希说道:“邪祟可以驱可以除,但心魔,只能靠她自己战胜。能做的我们都做了,以后会怎么样,只能靠她自己选择。”

唐袖感叹:“人心还真是奇怪,自己给自己下套,这也太扭曲了吧。”

“人心本来就是最复杂的。”

说完,莫希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也是最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