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现实世界的光映入房间,一点点的温暖和宁静让人更醉於睡梦中。
“真澄起,起了哔咕。”
“再十分钟。”打棉被往上一拉盖住耳朵和挡掉光,翻个身后继续睡。
“上学哔咕,今天是开学,要迟到了。”
“已经请假了就让我多睡一下啦……”羽毛寝具是我家俱中少数比较奢侈的东西,尤其在这样的冬天更是让人舍不得离开,左脸枕头右脸棉被,感觉这里就是天堂,让我短暂遗忘这个房间里最具威胁的东西。
“好痛啊──你干什麽啊,仙人掌君!我的额头……好痛!”
一个不注意我那只掌心大的事务机器人就钻进棉被中扎了我。
以前打工处老板愿意用员工价加多重折扣卖我才一时失心疯入手这个仙人掌型的小机器人,一个人住总是需要点排遣无聊的小玩意儿,空的眼跟嘴酷似孟克的<呐喊>,有点傻有点可爱……有时候也不那麽可爱。
附备忘录、10TB的储存空间、事务、居家管理等等功能,对我来说多少有用,只是不知道为什麽自我防卫意识很强,必须随时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把它放口袋……刺到很痛的。
仙人掌君还是家中电器的老大,家里除了游戏显示器、笔型微电脑和笔记型电脑外,家里称得上是高科技产物的就只有它了。
“七点了哔咕。”
“我说过我请假了!”忘记调整闹钟……这真的是我的错。
“我起就是了……”
寒假结束后我高二下的开学日,尽管今天有要紧事请假照样得出门,简单梳洗后多套几件衣服,戴起放头的眼镜准备出门。
“笔记型电脑哔咕。”
“好好好,我帮你开。”仙人掌君知道我不会带他出门,个儿小又腿短,一株植物看家时唯一的乐趣就是上网,这是比较人化的讲法啦。仙人掌君是型号比较旧的事务机器人非得接传输上网才能更新资料库内容。
它把主机的小盆栽推到笔记型电脑前连接后一屁股坐下开始网路漫游,有点好奇它到底都收些什麽资讯。
“我要出门了。”
“室外温度约摄氏十点零六度。”
“嗯?”
“建议再加一条围巾哔咕。”
这就是迟迟没把它丢废铁回收的原因,可爱的地方还是很可爱。
拿了围巾和提袋后离开出租公寓。
“呼啊……真的有点冷耶。”寒气往衣服里灌不禁缩了一下身体。
光依然无差别地照耀每一处,包括这个不是很繁荣的地方──二十一世纪保留区。
没有市中心那样有美的银幕看板,被大量资讯与流行感包围。
文明曾一度兴盛超越现今却又被自然灾害扳倒然后重建,这里便是倒退时代所留下的遗物,未经科技洗礼还能顽强地保持自身模样的留区,当地居民也以自己的步调过日子,拥有与大城市的人们不同的活力。
商店街店家铁卷门逐一拉起,保留区经改造后其实就如观光区,每日依然有人潮涌进。
尽管生活於偏远地区却喜欢一切自己动手来的人们以及我,很喜欢这里的纯朴和人情味。
我喜欢住这里的前三个原因之一就是房租便宜。
去目的地以前先绕去打工处一趟,正确来说整条街都是我打工的地方,之前打工都是看商店街协会的分配去的,为了能兼顾学业暂时不再换工作。
“早啊,你今天不去上学啊?”目前打工处的小咖啡店老板充满朝气的招呼。
“因为收到通知了,今天必须去市中心一趟。”
离传送站不远的“Laural”是间娴静的小店是我现在安定的打工处,辗转透过一些奇特的朋友才知道这里,原本就没有徵人所以不在商协的派遣表内,经过一番努力才让老板终於点头雇我。
“要小心点呢,不要又带些伤回来。”老板娘听到我们对话闻声而来,不忘细心提醒。
“不过是定期检查而已啦,不会每次都这样……而且受伤大部分都是我手笨造成的。”老板和老板娘对我很好,不仅如此这区的人对我这类人相当亲切,不会因身分差别投以异样眼光。“啊,对了,这个。”把手上的提袋交给老板。“谢礼。我很喜欢尾牙的奖品。”
“哈哈哈,那不过是商店街委员提供的,你喜欢就好干嘛客气啊?”
“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东西啦,我做的便当。”快接近中午时店里生意比较忙,有时候老板就这样空着肚子工作到空闲才吃饭实在对身体不好。“而且只有饭团。”
“不是辣的吧?”
“没有啦……老板你也知道我料理技术还差得远嘛,家里调味料又没了只好随手找几样食材塞一塞。”
“『哈哈哈──』”
两人很有默契地大笑。
“真的没有吗?”
老板的疑心病真重,乾脆跟我一起去挂号算了。
“记得吃喔。”
我笑容灿烂像是在说谎吗?突然加快的倒退步也绝对不是逃跑喔。
我家柴米油盐快没了是真的,所以只剩几样不知道要用的调味料,譬如哇沙米、哇沙米……还有哇沙米。
呛跟辣是不一样的,老板一定会懂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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绕了几个传送站后到达市中心,眼前的就是与保留区完全不同的热闹景象,街道人来人往,四处都有方便的电子揭示板、投映当下流行趋势的漂浮投影,到晚上时这些点点萤光会让城市变得相当明亮。
“医院啊……”
我的目的地,在水泥丛林中立的高大建筑,完全纯白,有时会觉得它看起很虚伪,藏在那层皮底下的污秽,知道的人有多少?每当想起这种感觉不只会烦闷还会让我自我厌恶。
一楼坐得满满的我得排队挂号,有人专注在身体病痛无暇管别人也会有四处张望分散注意的人,而我尽量低调但轮到我挂号的时候总是会引人注意。
“真澄.舒奈亚……异心科。”
“好、好的,请到四楼。”
会一直盯着我的大多是新人护士,过一阵子之后大概就会像资深的人员一样不太理我了。
待我离开后,稍微听到那位护士与其他人耳语。“二心子啊,原来我们医院有这样的门诊……”
不断窃窃私语交换讯息,年轻的孩子、这些无法治癒又占资源的孩子、二心子啊……
“真恐怖。”
我知道门诊在四楼,我和门诊医生很熟,他好不容易申请到开业资源时我也有过来帮忙整理,以前人会忌讳“四”避开四楼可是医院也只剩这里有空间。
“有人在吗?啊。”一进门就觉得不太对劲,额头被冷冰冰的东西抵着,触感有些熟悉但它好像不是这麽用的。
而且平常也不是一个扎黑大马尾的女医生拿的。
“你、你是谁?这里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来的。”
“我就是看这科的没错!”我把眼镜往上推出眼时她似乎就明白了。“大姐拜托你先看病历表啦……波见医生档案会放在第二个资料夹。”
“啊……原来是放那里啊。真是不好意思,你先坐着等我一下。”我的主治医生是个总是板着脸的中年医生,今天却变成了个迷糊大姐?
“波见医生……不在啊?”
“波见医生去研讨会应该快回来了,我是助手苏西,现在是实习医生,大部分事情医生都交代过我了……等等,我说的是真的,别用那种怀疑的眼神啦!”
菜鸟医生刚刚不只是怕我,还想对我用电击……虽然我应该早点跟她说这样是没用的,我的体质较易於常人。
“医生,你完全没接触过『二心子』吗?”
“唔──有……见过……可是、可是……”苏西医生别扭抿嘴,被患者教该科的常识这种事应该很少见。
二心子,心脏异变者。
约五世纪前出现了史上的第二次毁灭疫灾,各种怪疾遍布导致人口大幅下降、文化倒退,至今大部分疾病已销声匿迹但是却留下了另一种奇特的产物──是拥有两颗心人类。
正确说法是心脏旁边长了一颗具有心脏功能的肿瘤,它具有生命维持功能故无法切除一生都会寄宿在宿主体内,发作时会衍生出各种异常现象,那个肿瘤也大大影响着二心子的体质与神状态,每个人情况都不尽相同。
我就是其中之一。
她也跟柜台的护士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带着发与眼瞳带点微光是二心子较显着的特徵,不过我的颜没那麽惹眼比较不容易被看出来。
“跟我想的不一样啊……”
“就算是医大也不可能弄个真的二心子去当教材啊。”我好像知道我为什麽要来了,顺便给新人做教学。
心脏肿瘤是病毒感染而起的,对青壮年来说是短时间内就会致死的疾病,平常大概看到我这种年纪的患者最多,或是在胎儿时感染移至培养槽维持生命,要花很大力气争取资源生存。
“我是真澄,确确实实是二心子,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她看过资料后似乎就冷静下来了。“真澄是什麽时候变成二心子的?”
“完全不记得,确切来说我忘记的事多的。”我指了病历其中一项给她看,我本身有些记忆障碍的毛病。
“这样不是很困扰吗?”
“我连困扰的部分都一起忘光反而看得开。”
在短暂谈话中苏西医生难得笑出来。
“刚才真是对不起,我还以为二心子会更可怕呢……脾气很坏或心理异常之类。”
“我觉得小心是正确的,还是有会伤人家伙或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人,我偶尔也会失常,不过下次别用医生的电击了,那本来就是给我练习控制力用的。”
“原来不是防身用的啊……”
要是给苏西医生看到医生全部的抽屉和暗柜大概会让她有无限妄想,希望医生有时间慢慢跟她解释清楚那些玩意儿的由来。
“你是高中生?”
“高二,今天开学但我请假过来。”
“那其他也是二心子的同学也会来这里看吗?”
“我们学校只有我跟另一个学妹是二心子……她是研究所出身的二心子所以不会来这看。”因为学校以前有二心子闯大祸,在家长反弹之下我差点无处可去但那事件对招生明显有影响。“这行的情况很复杂呢,苏西医生到底为什麽想当这科的医生啊?”
“嗯……感觉不走极端一点就无从了解二心子了,你看,普通人的社交圈很难接触二心子,到时候唯一的交集点只剩下『事故』的话岂不是对彼此都糟吗?”
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见解有点意外,但我想这个实习医生应该为人不坏。
“好漂亮的绿。”她推了推自己红框眼镜,把脸凑近仔细瞧我的眼睛。
“如果看到它在发光可能就不这麽觉得了。”
“别这麽说嘛,在我看来也你不像坏孩子,至少跟那些乱七八糟谣言所形容的差多了。对了,还没问你的Second。”
藉第二个心脏刺激全身感官后产生的异能我们称之为“Second”,这个最不安定的因素并非每个二心子都能控制得宜,有无害的Second当然也有致命的,偶尔也会在非己所愿的情况下触发Second,才导致人心惶惶和那麽多流言蜚语。
“哇啊啊……我的笔?”
光用眼睛和脑袋思考,无须碰触任何东西,让物品浮在半空。接住凌空的笔,苏西医生继续书写记录。
“非接触力啊…这类型蛮少见的。原来眼睛真的会发光。”
“并不是非接触,我踩着地、身体感受得到气流、震动和温度,那些都可能会有变数,是我身体触发的范围太广了。”我把玩着电击,在打开开关的情形下碰金属针头也只是觉得有点麻麻的,反而是电源储量一下就亮了红灯。
“好,最近有失常吗?”
“呃……有,被我弄浮起来的笔电差点把仙人掌君压扁。”意外就是这样发生的,绝对不是蓄意谋杀。
“仙人掌君?”
“我的事务机器人,目前家里蹲状态。”
“哈哈--好奇怪喔!”很秀气的遮住嘴巴憋笑,看起来很用力忍耐。
“医生,笑太久了啦。”
“抱歉、抱歉,但是真的一样呢。”
“什麽一样?”
“我们生活方式………到底哪里有差别?”
“差在来这里,还有药物控制。”
“不要老是这麽悲观啦。”
“被波见医生折磨太久的后遗症。”脑袋里的记忆打满马赛克。
“让他听到就惨罗。”苏西医生浅笑一下后开门。“接下来好像是要去『实技室』吧,我去拿磁卡,你先过去吧。”
“好。”不由得感慨天堂与地狱的差别仅差在一个医生啊。
实技室,调整能力的地方,每回来复检必须去那练习控制。一曝十寒啊,同样道理不去使用能力的话失控机率比较高。波见医生是给我斯巴达式训练,所以每次都被飘浮的重物砸得满头包,没调整到他满意的状态不放人。
“怪了,苏西医生好慢。”等了半小时后发觉怪怪的,她没去过实技室也可能在找练习用的道具,连病历表也不知道放哪的人……还蛮有可能的。
走廊没开灯,长廊的另一端没於黑暗,再空无一人的楼层这样的氛围感觉毛的,但希望这里人多也不是好事,尽管医生花了大把心力打理这地方,我们也不想看到有更多情况恶化的二心子,我自己也不想这样。
绕了几间房都没找到她,再回到诊疗室的走廊时外面椅子却多了一个人。
穿着住院袍的老人家,很安静毫无生息地坐在那吓得我心脏快跳出来。
“老先生,你好像走错楼层了。”
等了几十秒他才缓缓地回应。“……是这样吗?”
幸好人还好好的,要是他没回话我大概就要大叫了。
“老先生还好吧?需要我去叫护士帮忙吗?”
“不用,这里就好。”
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说不上来,尽管白发苍苍这位腰杆直的老先生不像是身体有异样住院的,更不像是好奇才跑来这楼层。
回了话后他便没有多说,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这里的布置,墙上的装饰画和略积灰尘的读物,都是没什麽人想碰的砖头书,但有不少是跟二心子源起相关的古籍。
当沉浸片段回忆时我发觉老先生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不知什麽盯着这里看的。
“二心子为何而生?”
他淡然地开口,那灰蒙的眼睛一直在书本与我之间打转,就算没有眼镜他可能也早看出我是什麽人。
“那份异常蹂躏了文明好几个世纪,光是存在就会不断引出人的黑暗。”老人家低声咕哝着,但看起来并不是针对我在说。“人类并不是想保护你们这样的异类,有利用的价值可是已经太过危险了,身陷其中的远多过理智的。”
这类的批评好像在哪听过……可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我试着不要被影响情绪,还是动身去找苏西医生重要。
起身时我觉得好像已经看到她了。
走廊尽头转角处隐隐约约看到苏西医生的发饰和出来的一小节手指。
“医生!”
想快点去她身边衣领却被股异常的怪力拉扯还被狠狠摔到地上。
日光灯模糊了视线,身体机警反应过来刚好挡住从刺眼灯光中袭来的尖锐物。
只差几公分我的眼睛就会被针头刺穿。
“二心子果然是世界的梦靥!罪人维克拿以父之名庇护你们,而你们又是那女人的罪枝,她是这世间最不祥的东西!哪怕一个也好……哪怕我能除掉一个也好……!”
我的Second在这时候使不出来,虽然早知道它对普通人很难起作用,没想到连那个针筒也弹不开──这个老人实在太奇怪了!
注意到他的住院手环名字“卡科立”时我马上联想到了那些砖块书,里面有个大力反对二心子的论文作者就是这个名字。
破坏信仰、社会阻力、自然解体……他的考察曾说服了不少人,说服他们不必尊重我们的意志──甚至以暴制暴。这个疯狂的仇恨主张伤害过许多无辜的人,过去拥有史界学术权威的人终究失去了客观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
“真是纠缠不休的恶灵,那张面孔居然到现在还存在!恶子啊恶子,你们的存在玷污了神话的美名!这不是促进进化,将人类历史导向毁灭的……是你们!是你们!披着人皮外衣的丑陋怪物!”
恶子,这是降格为普通人时最初的呐喊,恶子,在眼前活生生仇视二心这般存在的例子。
挪出了点空间可以让我动手,刚刚电击的余电还残留在手上,所以碰了他一下后他马上就退开了。
离苏西医生只差几步距离我又被他拖住,头又被摔了一次差点快晕过去,心里很着急但全身被压着没那麽容易挣脱。
“快住手!”
即使手无寸铁他的杀意依旧不减,头被紧抓着的时候他正试着戳瞎我眼睛!
这并不是我所知道的学者体格,以一个发疯的老人来说这麽谨慎的压制法实在很惊人,比起拿捏反击力道犹豫更是会要我的命。
“恶子……恶子……恶子!”
“我不是!”
求生意志和理智在此刻有了分歧,但眼瞳中升起的热度好像将其中一个融化了,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我甚至分不出来之后的行动是否出自己意志。
针筒被砸破后里面的药物流向了这里,看那长长的拖痕彷佛是我引过来的,指尖沾到了一两滴后我用那只手抓住了卡科立的头。
“为了肃清这个罪孽!”
我们的指尖随着一字一句更用力抓压对方。
“去死吧!恶子!”
心脏紧缩,一瞬间无法感觉到自己。
随着明亮的光景渐渐浮出才大口呼。
手在颤抖不止,过脸颊感觉黏乎乎的,不知不觉中让自己染上了血。
“怎麽会……”
唇与脸发青的卡科立老人失去意识倒地不起,翻白的眼珠血丝跟脸部周围的青筋暴凸浮起。
“医生!医生──快来人!”
没有活着真好的感觉,我更害怕自己铸下大错。
“真……澄……”
苏西医生逐渐清醒时后面有更多的脚步声随之而来,似乎是医院的保全。
可是对一个老人家应该不需要这麽多人,更何况是持的武装保全……
一声响时身体也更着颤的一下,可是痛觉没有正确传达至脑袋。
“对了,危险人物是我啊……”
望着左肩,血啊,向涌泉般流出,染红。
意识模糊……融化在这片鲜红中。
■■■■
“等一下,你们做什麽!为什麽对他开!”
“你没看到他失控吗?要是晚一步的话可能连命……”
“你们有什麽毛病啊!是那老头先攻击我的!我!你们没看到他还拿什麽来对付那孩子吗!”保全的说法没办法说服苏西,她还不客气地拿他们的头盔砸了其中一位保全。“怎麽做事的也不搞清楚状况,一群胆小鬼拿对着孩子!”
“冷静点,这里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了。”
尽管苏西很不安也没办法突破保全人墙。
抑制失控的二心子最快的方法──药物,他们拿出注器给真澄施打,多样药物进入真澄血液循环中立即见效,麻痹、抽蓄,身体经不起药物加乘的冲击,即使真澄开始流鼻血他们也还是边观察边打药。
“……你们在做什麽?那样随便乱用药物他身体哪受得了!别挡我,放开啦!”
虽然是有效抑止失控的方法但在她眼里看起来毫无人道可言,她想帮忙却强制被拉开,眼睁睁看着他们对真澄所做的一切。
“这是紧急应变对策。”
“混蛋!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不,不是。”
是恶子啊……与人类不同的怪物。
“这里在吵什麽!”
“啊!波见医生!”
喝止保全的男人是异心科的主治医生,没被大吼声赶退的保全在近距离对视下还是退缩放开了苏西,从研讨会回来看到自己的地方被弄得一团乱他对此相当不悦。
“这事件该归於神科管理不当与这名少年无关。他是我的患者,擅自使用刺激药物晚点我会跟你们上级追诉责任!”
搬出规定和究责来他们也要识相闪远点,只有真澄没有命危险让松了口气。
“我们马上为患者治疗,待晚点劳烦各位送他回住处。”
“医生!怎麽可以让他们……”苏西医生坚决反对,仍遭波见医生驳回。
“苏,去药房配药,现在。”
医院本来就对这科门诊颇有微词,如果不让保全们尽责善后可能会引来更多不必要的关注。
“是……”
知道初次接触的二心子是友善的孩子后她也倾注了些感情,却因此吞下许多不甘,就算听到夹杂在保全们中的窃笑声也不能再出手惹麻烦。
两个医生必须留在医院里,不能亲自护送重伤的真澄回去,现在还不能丢下后面时段的患者。
“这样的恶循环究竟要持续到何时……维克拿啊,当初走的时候为何没有留下可以给他们立足於世界的理由。”波见医生眉头深锁,看着病上昏迷的患者叹气道。
即使呼唤二心子之父他也不可能现身,前人留下了许多难题,但唯有携手合作跨越难关彼此才能更加紧密,即使同样的事一再发生波见医生也绝不会丢下从小看顾到大的真澄。
他也相信真澄不会屈服於这些恶意,继续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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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ural”一直不为赚大钱而营业,按照自己的步调过日子、与形形的人相遇,老板夫妻在这间小店过着快意人生,但并不是每次门挂铃响起都是好事,尤其看到一早还很有神打招呼的小伙子被一群陌生人随便放置。
“老天爷……快把他放在沙发上,敢用扔的就别怪老娘翻脸!”
偶尔会自嘲笨拙的工读生总是说不需要人担心,然而这回两老都慌得手足无措。
“你们到底是哪门子的医疗人员,人家好好的去医院怎麽反而让他带伤回来!”
伤害未成年的孩子已经超过了老板的容忍范围。
老板本身对二心子的事不熟,觉得就是群有点疯癫古怪的年轻人但其中却也有他中意的家伙,更别说是他照顾了两三个年头的孩子。
虽然还想跟这些人争辩却被电话铃声打断,老板只好放走他们心不甘情不愿地去接重要电话。
“你怎麽连个孩子都顾不好啊!”
“万分抱歉,老板。”
电话另一端的波见医生默默地承受怒气,医生没有提到他对整起事件的疑虑,他只想跟老板确认真澄是否安好且没有被送去别的地方。
“搬动请务必小心,伤口还是有可能裂开,不过真澄的体质很快就会痊癒的,我会谨慎追踪治疗。”
真澄是很快就能康复的类型,伤口隐隐作痛也会着头皮去学校免得同学议论,发生这样的意外他也会尊重真澄想坚持的日常生活,这是很早以前就约定好的,尽管他更想让真澄住院治疗就近照顾。
“劳烦您了。”
“知道啦知道啦,不好意思刚刚对医生这麽大声……”
老板知道医生要照料的二心子不只真澄一个,想到医生已经放了不少心力在真澄身上情绪就比较平静了些,记了些医生的交代后他便结束通话。
“现在收店送他回去吧?”
“可是现在才四点半而已……”接下来是营业尖峰时段,老板还是有所顾忌。
“下订购单的老主顾还在等呢,我有一整个办公室的蚂蚁族同事要照顾,不带点东西回去的话恐怕就是我被吃掉了。”
心焦如焚的老板夫妻晾在旁边的客人嘴时两人都吓了一跳,店内唯一的客人并没有被刚刚的景象吓跑,这位大胆的青年令老板啧啧称奇。
“他会……没事吧?”
“这孩子的医生说是没事,但总是要有人送他回家啊。”老板娘说道,想抬真澄又有些犹豫不知怎麽下手。
“不如交给我吧。”青年自告奋勇并且轻松地抱起真澄。
“喂喂喂,你知道他家在哪吗?”老板跟青年来往很长一段时间,可是他印象中青年跟真澄应该不熟。
“姑且算是──有得查……算了,还是直接告诉我正确地址会比较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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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非睡意所致的情况下今天第二次从上清醒时间感有些错乱,可是窗外天和时间看来我应该直接睡到天亮才是对的。
想拼凑记忆身体突然发疼不由得倒回上。
“对了,我受伤了……”
还有其他人也受伤了。
发生了些可怕的事没想到我还能好好地躺在家里上,没被留院观察或是面对院方质询。
“去喝水哔咕。”饮水机旁的杯子早已到满温开水,仙人掌君身体虽小行动力却超群。“已经跟学校请两天假了,好好休息哔咕。”
“什麽──你怎麽可以擅自给我请假!”
喔──对了,那个健康管理程式!就算是内建的我也应该想办法移除才对!
“喝完水后就快点滚上睡觉哔咕。”
那是爱惜生命模式……有扫描过伤口和医生指示的话家里就多像了一个严厉的看护一样,仙人掌君总是把办事效率用在奇怪的地方。
波见医生有寄信给我说有他打理一切不用担心,没有严重伤亡,苏西医生也很好。另一方面我也确定今天他是不会告诉我详情了。
脑袋一瞬浮现了最后看到卡科立的样子,眼珠和青筋突起,即使失去意识也那愤怒的模样依旧,一时间难以驱出脑海。
困惑和疲惫反而让我更加清醒,不知该怎麽办时候我选择投身另一个世界。
有清风拂过、看得见传说生物飞舞的天空──我所在之处是青青草原,和平宁静,连新手都不忍欺负这个冒险区的魔物。
降神是个游戏或许能感觉有所纾解,但是我脑子已经不灵光到连大哥的教训都忘了,虚拟实境只是另外一种现实,没有游戏的心情到即使到这里也快乐不起来。
现实世界约深夜两点,刚开放两个小时的降神未出现人潮。
“大家都去睡了啊……”在草原兜了几圈后终於看到人影,静静地靠在他背后。“今晚留下来加班啊?”
“累死了……现在是好孩子的睡觉时间,还是你想体验爆肝的滋味?”
烟管的菸味重了点让人脑袋昏昏沉沉的。
大哥原本想转过来可是我怕又会想起今天的心灵创伤於是把他头再扳回去。
“柳生大哥……”
“干嘛?”
“你要负责。”
“突然讲这种话很恐怖耶,还好你不是女的。”
想要吐槽可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真的无意八卦。
毛茸茸的幼狼们好奇地想靠过来,平时的我大概会拔大哥的肋骨跟牠们玩,只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抱歉了小狼们,今天先放过你,肋骨。
“这里真的很有意思,我很喜欢这里。”
有时候漫天幻想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事实上这里的确实现了某些我觉得不可能的事。
游戏啊就是要快乐得玩嘛,不管你是谁都一样。
没想到那些GM招待用语切中了我在乎的事,可是我又一度觉得有被看穿了。
“这里没有痛楚没有烦恼……”
“虚拟实境不能与现实相提并论。”
“这里或许真的是乐园……”
“不,是虚拟实境所构筑的游乐场所,离开时它只会跟你说『谢谢,明天见』。”
“我是人们口中的恶子……”
“那是什麽?能吃吗?从没听过这东西。”
我用力了一下鼻子让呼舒服点,不太想知道到底是什麽让我觉得闷。
“GM用语集真的会收录这些的话要怎麽给玩家带来梦想与欢乐?”
“那你就记好这是大哥用语,虽然不是好听的话但帮助我背后的家伙很重要。”
“你完全不知道我经历了什麽!”不敢相信自己的语气,尽管没无礼怒吼却是咬牙切齿、满怀不平与愤怒──就像卡科立一样。“抱歉……”再怎麽样我也无权对不知情的大哥发怒。
“没关系。”
说是这麽说大哥还是给我施加压力……用他的体重。
“大哥不是万能没办法把你的心事变简单点,不过我一直在这里,你可以不用忍耐、逞强……我在的时候你能感觉自在、好好做自己就行了。”
“这不是GM服务吧?”
“是的话我会收钱,现在限定用微笑结帐。”
“咳──蠢……死了!”
搞不懂大哥到底是认真的还是跟我开玩笑,唯一确定的是被鼻涕倒灌呛到后好像这些都不怎麽重要了。
风吹过时脸颊有两道凉凉的感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想赶快结束这惨不忍睹的一天。
张口气不争气的声音差点泄漏出来,不确定往旁边滚时我是掉到里,我遮着脸因为不想知道……表情、眼泪弄了什麽、多用力狠抓自己、怎麽被阻止的还有为什麽被会阻止。
一阵折腾后彷佛把所有东西都倾倒出去了,那些可怕的片段回忆、讨厌的想法不再动,倚靠之处令人安心,眼前影像逐渐蒙胧,睡意在催促每神经放松,没登出游戏便阖上了眼。
“喂,别在这睡着啦!啊……真是的。”
完全沉睡,这样无防备是对柳生信赖的证明,他一时兴起轻轻拨弄真澄的头发,那还是他自己剪的咧。
柳生是真澄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人,名片登录页的第二人,凭着直觉意中就走在一起了,真澄那份坦率让他有不同的感觉,涌上心头的东西比其他相处时还更加强烈。
拍拍那瘦弱单薄的背时真澄换了一下姿势贴到了柳生的前。
柳生不希望这感觉消散得太快。
“依赖也好、被情绪侵蚀也好,我会一直陪伴……直到你没办法没有我。”
短暂落在真澄额上的温度只是道晚安,然而以后的或许就会有所不同。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让这件事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