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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晚迎着实吃了一惊。

“你说什么,曹丹青没死?”

濮阳氏睁大眼,郑重点头:“是啊,非但没死,给妾送来的书信,竟,竟还是从周国送来的。”

“周国?她怎么会去了周国?”

陆晚迎瞪着眼前的人,越发想不明白了。

当日,来报的人说周兆元中刀身亡,而曹丹青与周少淳齐齐失踪,下落不明。

一个深闺妇人、一个三尺童蒙,荒郊野外的失了踪,能得什么好,又是冰天雪地的,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可如今非但没死,竟还去了周国。

简直是不可思议!

陆晚迎眉毛拧到了一起,隐隐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待要细问,不想有宫人躬身踏了进来,只道皇后来了。

谈话被迫中止,陆晚迎生出几分厌烦,却又无可奈何。

濮阳氏见状,知趣告退。

不想叫人瞧见,瑞珠让人带着濮阳氏从侧门离开。

陆晚迎没去殿门口迎接元云娥,下巴微微一抬,便有宫人将案几上的茶叶沫子收拾净。

陆晚迎刚站起身,元云娥已走到门口。

陆晚迎神色如常,带了不多的笑:“皇后怎么得空过来?”

宫里人人皆知,因战事连连,皇后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请僧人进宫诵经祝祷,这两日更是没日没夜地待在讲经殿。

而陆晚迎却最烦这事。

对于陆晚迎的失礼之处,元云娥早已见怪不怪。

她一面走一面瞧,脸上始终笑微微地。

“宏儿来含光殿也有些日子了,本宫一直想抽时间过来看看,这不,昨儿晚上主上还说起,只恐宏儿认生,不服淑妃管教。”

陆晚迎一愣,笑了:“我和宏儿甚是投缘,主上和皇后实在是多虑了。”

元云娥心中冷笑,先杀韦氏,再抢三皇子,她打得什么算盘还真打量自己不知道呢?

元云娥笑着点头:“我想也是。”

待两人落了座,高子宏被宫人抱来,倒不似先前那般嚎哭,只伏在宫人怀里蔫了似的不动弹,唯有一双湿红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瞧着既委屈又可怜。

元云娥蹙起眉,不由奇道:“这是怎么了?”

宫人低头,轻声回道:“司膳司送来的醴酪不合口,三皇子哭闹一会儿,不过,淑妃已让他们重新烹制了,想是马上就该送来了。”

陆晚迎眉头一皱:“这么久了,还没好吗?如何能让三皇子饿着肚子等?”

谁料这边话音一落,那边就有内侍端了瑶盘进来。

元云娥看过去,不算大的瑶盘上足足摆了四个小碗,瞧着都是醴酪,只外表略有些不同。

加了杏仁汁的麦粥,闻着很是醇香。

没来由地,她却一阵反胃,不着痕迹地掩了掩了鼻子。

陆晚迎并未察觉,眼睛看向可怜巴巴的孩童,柔声细气:“宏儿,要母妃给你喂吗?”

孩童撇了撇嘴,不作声,只往宫人怀里缩了缩。

瑞珠端了碗,走到高子宏跟前跪坐下,对陆晚迎笑道:“平时都是您亲自喂的,今儿皇后娘娘没容易来一趟,您就安心陪着说说话,还是由奴婢给三皇子喂吧。”

元云娥放下手,笑着瞧陆晚迎一眼:“淑妃真是细心。”

陆晚迎抿唇:“照顾宏儿自是要仔细一些的。”

小家伙饿了许久,也哭了许久,早就精疲力尽,现下突然见到醴酪,根本不用人哄,便一口接一口地吃起来。

陆晚迎伸出手,轻轻拍着高子宏的脊背,叮嘱他慢点吃,余光瞥见剩下的三只碗,还未来得及说话,有人惊慌失色地跑进来,草草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不好了,主上坠马受伤了!”

“什么?”元云娥一惊,立马站起身。

殿中人悉数变了脸色,齐齐垂头跪地,唯有高子宏不明所以,依旧吃着碗里的醴酪。

元云娥急问:“主上人呢?伤势可重?”

来人颤声:“主,主上现在太极殿,余下的,小,小的不知。”

元云娥也不再多问,看同样愣住的陆晚迎一眼,急急忙忙就往外殿奔去。

陆晚迎醒过神。

她不像元云娥那么忧心,也不着急去太极殿,反而神色复杂地望一眼还在专心吃醴酪的高子宏,再慢慢看向一旁跪着的瑞珠。

目光交接,瑞珠重重点一下头。

陆晚迎眉目舒展。

倘若高灏真有个好歹,那高子宏就是她的出路。

这般想来,不禁庆幸。

幸而未雨绸缪。

陆晚迎再不磨蹭,带着人就要出门。

“娘娘。”

瑞珠叫住她。

碍着还有其他人在场,瑞珠上前几步,附上陆晚迎耳朵低语。

陆晚迎眉头一皱,眸色越来越深,唇边的笑意也越来越深。

简单几句说完,瑞珠垂首退到一边。

陆晚迎抬眸望向远处案上的几碗醴酪,扬唇笑了笑。

*

没风的时候,阳光落在身上,倒觉出几分暖意。

茂密的腊梅林围出的一方小院里,摆了一张几,上头堆放了不少瓶瓶罐罐。有两个人各坐一边,头对头忙着什么。

谷芽往玉石臼里瞅了瞅,香料颗粒均匀细腻。

“太后,您看这些够吗?”

梁婠伸头瞧一眼,道:“可以了,待将这几瓶装好,咱们去埋到腊梅树下,过些日子就能用了。”

她摆弄着手里的小瓶子,笑得高深莫测:“倒是能撑些天。”

谷芽往那明媚的笑脸上看,可怎么看怎么瘆人。

制香前,太后就千叮咛万嘱咐,待香制成后必得妥善保管,决不能随意触碰。

谷芽再瞅这十来只小瓶子,心里不由发怵。

梁婠亲自用蜡封住瓶口。

两人才将瓶子埋好,栅栏的门就被推开了。

梁婠净了手,脱掉身上厚重的外袍,只坐在小炉边,抬起头朝门口望过去,时不时还能看到谷芽过来过去的身影。

梁婠垂眸撕开信函。

细细看了许久。

前线战事实在不受控制,各人有各人的心思。

梁婠合起信,默默叹气,瞧着小炉中燃烧的火焰微微有些出神。

晋邺决不能乱,一旦晋邺乱了,难说各王不会趁机起兵造反、各自为王,到时候自己能用的,也就只剩宫中的部分禁军,又如何能与与众多府兵相抗衡?

届时,齐国必乱,死伤只会更多,局面也会变得不可控……

梁婠沉吟一下,将信函扔进小火炉,起身走向窗边,无意间却瞥见角落里的玉箫。

其实,她是不擅长吹箫的。

梁婠步子一顿,转而向摆放着玉箫的那面墙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