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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如心笑容僵在脸上,忙忙给栗崇德使了个眼色,生怕这蹄子说出什么不知轻重的话。

栗崇德会意,回以安心的眼神。

她们过往不是没当着他的面发落过人,原也没什么好怕的,更何况这个黄潆,只怕他压根记不清是谁。

栗崇德不着痕迹挡住高潜的视线,不忘拉过他的手,柔情绰态、温顺懂事。

“弘德禁足多日,陛下好不容易得空来看望她,倘若因为这么小小一点不愉快,败了陛下与弘德的心情,那可真是妾的大罪过了。”

话毕,扭头嗔怪。

“你们还不将这扫人兴的东西带下去,杵在这里做什么,莫得污了主上的眼。”

赵如心月眉星眼,放软了嗓子附和。

“不怪他们呆笨,只怪妾这段日子只顾着禁足自省,倒纵得他们懒散起来,是妾的失职。”

一唱一和,十分默契。

宫人内侍垂头白脸,齐齐应声,该拖人的拖人,该清扫的清扫。

高潜垂眸,轻轻笑了一声。

这一笑,拖人的、清扫的,都停了下来,不敢再动。

栗崇德往后瞧一眼,奇怪问:“陛下也觉得他们呆笨?”

高潜抬眼看她,视线停留许久。

栗崇德被这目光看得紧张,心里越来越没底,勉强笑了笑。

赵如心暗暗叹气。

起初,她同栗崇德她们一样,都以为梁婠得主上抬爱盛宠,是因为样貌难得,直到无意中勘破他心中的秘密,才知那贱人绝非一般,不可小觑。

可这事,除了她与皇后,旁人一概不知。

自己不过误闯一次含光殿,就差点被处死,而这黄潆能进进出出这般频繁,又岂会不经他默许?

既是他默许的,只怕今日之事未必能被她们哄骗过去。

栗崇德不知就里,还同往日似的撒娇卖痴。

赵如心悄悄瞥一眼高潜,他已微微蹙起眉头,便适时地改了口风。

“主上要问话,你们还不把这收拾净,将人拖近些?”

栗崇德惊讶瞧她,赵如心只做没看见。

高潜衣袖轻摆,拍拍弘德的手,这不经意的举动,拂开了崇德,认可了弘德。

赵如心不由窃喜。

栗崇德心情复杂,这是帮她人做嫁衣?

两人视线再次交汇,赵如心还没反应过来,高潜已丢开手,走向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人。

栗崇德不安起来。

黄潆披头散发捂着脸,衣襟上染了血,模样狼狈、形容可怖。

即便摇摇晃晃,她还是以头触地,行礼问安。

高潜在离她两步远的位置停下,眼睛没看她,只垂头盯着落在地上的糕点渣子,和被踩扁的提篮瞧。

栗崇德看着这一幕,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发寒,一双脚更是往裙裾下缩了又缩。

忽地,高潜回头冲栗崇德淡扫一眼,目光定在她糊了糕点的鞋尖上。

“孤晓得,应是这糕点与提篮得罪了崇德?”

栗崇德一怔,张着口,脑袋懵懵的。

高潜若有所思瞧她一眼,慢慢又看回破相的人。

“黄良媛,你平时不是都去含光殿的吗,怎么今日跑来凉风殿?”

黄潆脸上疼,身上疼,心上更疼。

她虽不是国色天香、花容月貌的大美人,可也不是淹没在人群中的那种,现下这张脸毁了,这也意味着,往后在后宫是个没有前途的废人。

不,不止是废人,兴许是死人。

赵弘德与栗崇德是不会让别人知晓,她们问了自己什么问题。

黄潆透过指缝战战兢兢往高潜身后看,她们投过来的眼神,凶狠,还带了威胁。

她只是一个良媛,不仅人微言轻,更是口说无凭。

黄潆咽下苦水,涩然开口:“妾——”

不等她回答,高潜浅笑着打断:“孤知道了,你是来凉风殿给弘德送糕点的,对吗?”

黄潆愣了一愣。

栗崇德与赵如心视线相交,面色尴尬。

高潜自顾自说道:“可你笨手笨脚,不小心将提篮打翻,毁了糕点,这才惹恼崇德的吗?”

黄潆不知该如何作答,嗫嚅半晌。

实情并非如此,这般应了,便是欺君之罪。

可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她更不敢说。

栗崇德正愁不知该如何解释,高潜这说法甚好,解了困局不说,还将罪责撇得一干二净。

她上前两步,点头道:“正是,这黄良媛毛毛躁躁的,陛下来时,妾正教训她呢,这般精致的糕点毁了,真是暴殄天物。”

高潜嘴角扬扬,淡淡一笑,看向栗崇德的眸中,带了赞赏。

“崇德真是与孤心意相通,孤瞧着这糕点,也觉得甚是可惜。”

栗崇德碰到高潜温情脉脉的眼神,心头立马绵软起来。

“陛下……”

她低下头,假意拢了拢鬓发,这般糖舌蜜口的,好不羞涩。

赵弘德冷眼瞧着,有些恼火,只心底暗暗咒骂。

高潜叹息一声:“既然如此,崇德就将它们吃干净吧。”

吃,吃干净?

众人愕然,无不瞠目结舌。

那地毯上的糕点本就粉碎,刚刚踢打黄良媛的时候,又被宫人内侍踩来踩去,还沾上了血,这怎么吃,还得吃干净?

栗崇德羞红的脸,霎时一片惨白,瞪大眼睛愣了一瞬,扑通跪倒在地。

“陛下——”

高潜扬眉:“怎么?崇德方才是骗孤的吗?”

栗崇德嘴唇抖动。

高潜浓墨般的眸子透着无辜:“崇德可知,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

栗崇德摇头:“妾,妾……”

高潜没什么耐心,对傻愣的宫人内侍冷冷道:“还不扶着崇德进食?”

言罢,呆愣的人立刻回神,忙架着栗崇德到碎渣子跟前。

黄潆满目震惊。

赵如心张了张嘴,长袖底下,两手的汗。

高潜迈了两步,在黄潆面前停下,黄潆还没反应过来,遮挡脸的手,已被人拉开。

她清楚看到主上唇边隐隐的笑意,很瘆人。

“你是孤的良媛,把脸毁成这样,是为了吓孤吗?”

黄潆浑身发冷,忍痛摇头:“不,不是,妾——”

“是赵弘德毁的!她的脸是赵弘德毁的!”

黄潆尚未开口,那边栗崇德猛地高喊一声,咬牙切齿,带着异样的兴奋与期待。

赵弘德两步扑上来,腿脚发软,跪在高潜脚边,死死拽着他的手臂,拼命摇头,泪眼汪汪。

“陛下,求陛下——”

高潜抚上她的头顶,凝眸瞧她:“是你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