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阳城西,有丘部落。
村子四方各竖起了一根圆柱,是神只阁祭司的封印。
原本热闹的村庄,如今难得见到一个人影。封印之外,萧南带着萧家军守卫着。
几个月前的那场叛乱,最终查明,为首的几个巫师都是出自这里。
就连带头刺杀大祭司巫彭的连曳,这两年也一直都住在这里。
不过,最后神只阁的医师查明,连曳已经死了至少有两年多了。只是尸体因为沾染了些神明的气息,所以才一直没腐烂。
想必,三年前,连曳便已经死在山鬼手中的了,而这两年,在庭阳城的连曳,实际都是山鬼。
萧南坐在枯井旁的一颗大树下,一把拿开盖在脸上的书本,起身,看向东方的城市——因为树木的遮挡,他看不到城墙。
祭月节那晚他带军在狩猎区巡视,没能看到当时的场景……半个月之后回城,发现城门紧闭,才知道发生了何事。
萧家军的军营并不在城中,在动乱平息之前,他们是回不去了。
听闻那些白巫师都成了山鬼的信民,他们的灵力都是山鬼赐予的。
神只阁的人在这村庄的地下发现了一座阵法,听说,这阵法跟太炎山之巅祭台上的阵法很是相似,或许是某种神术。
大祭司也不知道这阵法的名字,正在寻找破解之法。
村里的所有人都被关进了神只阁的地牢,包括老人和妇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他们随时都可能对其他巫师出手。
——神只阁的一楼住着的,就是因为他们而受伤或者死去的巫师。
要救他们,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杀掉山鬼,一个是解除山鬼与巫师之间这种类似契约的联系。
萧南收回了视线,捡起落在一旁的书——
那是一本《神隐传说》。
他刚入巫师学院那会儿,第一堂课,老师讲的便是这《神隐传说》。当年,那位老先生讲过一句话,说,这本书是需要用他们一生的时间去读的书。
萧南念书念得不错,不过,在毕业之后,便很少看这本书了。最近却是突然把这书找了出来,又读了一遍。
他觉得,如今的情形,跟万年前其实很想。
万年前的神赐之战,其实是天神与冥神的私人恩怨,只是,因为白巫师是天神的信民,而黑巫师是冥神的信民,人族便分成了两个阵营,起了战端。
万年前的那场战争,最后胜利的是天神,所以,如今白巫师便是正义,黑巫师便是邪恶。
如果,万年前,最后胜利的是冥神,如今的世界,会是怎样呢?
至于眼前的庭阳城,白巫师原本是站在同一个立场的,但是,山鬼出现了,原本信奉大巫师的巫师当中,出现了山鬼的信民。
于是,白巫师又分成了两个阵营……自相残杀。
是否……更加久远的从前,神殿还在,众神还在之时,人族又因为神明的存在而分成了多少个阵营呢?
在神赐之战之前,有过多少次战争,才形成非黑即白的局面?
巫师啊……
自诩比普通人高一等,但实际上,不过是神明手中的刀剑,或者,奴隶。
神赐之战……
神赐吗?
巫师的力量,难道不是为了守护人族而存在的吗?
***
庭阳城,神只阁。
三楼,大祭司的书房。
巫彭有个很特殊的习惯,不管是白天黑夜,看书的时候都喜欢关着窗户,然后点一盏灯。房间里有些暗,但这种气氛能让他静下心来。
就连咳嗽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巫朌端了一杯玉芝膏进来,放在书桌上,道:“巫即传来了飞羽信。”
巫彭刚张了嘴,一个字未说出来,一连串的咳嗽就涌了上来……巫朌很有些无奈,转到书桌的另一边,拍着他的背,给他渡过去几分灵力,待咳嗽稍缓,端起玉芝膏放在他嘴边,道:“阵法的事交给巫抵便是了,他若是没有解决之道,你看再多书也是无用。”
“我自己来。”
巫彭接过杯子,喝了一口,又问道:“巫即信上说了什么?找到山鬼了?”
巫朌找了把椅子,坐下,道:“山鬼已经抓住了。”
巫彭惊愕。
巫朌道:“是巫阳。”
之前,巫真就从光明学院传来消息,说巫阳派出了学院所有的老师与学生前往朝风城,而巫阳本人,则亲自追击山鬼去了。
这才多久,便已经得手了。
巫彭问道:“然后呢?巫阳如何了?山鬼如今又在何处?”
巫朌道:“巫阳无事,他昨晚找到巫即,说山鬼已经被关在了巫王殿。”
巫即不过四天前才查到山鬼去了南疆,飞羽阁与刑堂联手都没能追上她……即便是追上了,估计也是没有把握战胜的吧。
山鬼本身是半神,即便是离开了自己的领地,实力也不会比圣级低。
想必会是一场血战。
巫阳却是一个人,活捉了山鬼,还从南疆送去了巫王殿……该说,巫王殿,果然名不虚传吗?
巫朌道:“巫即和巫真去朝风城了,巫阳正在来庭阳城的路上,他似乎有办法解救庭阳城的危机。”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一阵铃声——
“叮。”
只一声,便停了。
巫朌看了眼房门,又看了眼巫彭,然后,起身,开门——
黑衣,黑面具。
天光从他身后漏进来,明亮的,却带着沧桑。
巫朌伸手做请——
这人的脚程倒是快,巫即的飞羽信刚到,他就来了。
巫阳对巫朌点了点头,进了屋,道:“大祭司不必多礼。”
巫彭并没有勉强,重新坐了下来,朝他点头,“抱歉。”
巫朌给巫阳倒了杯茶,道:“往年的冬日,他都是要闭关休息的。今年这般折腾,病情又该恶化了。”
算是解释。
却不料,巫阳喝了茶,突然道:“巫王殿有个人,或许能治大祭司的病。”
两人皆是一怔。
巫彭先回过神,却是拒绝了,“巫阳大人有心了,不过,这病就是受些折磨,死不了人,这么些年,我也习惯了。”
“什么不必?”巫朌挥手赶他,“你习惯了,我们不习惯!巫阳大人,你说的是真的?能请那位医师大人下山吗?”
巫阳道:“自然是真的,不过,那人性子有些孤僻,恐怕要大祭司亲自走一趟才是。”
巫朌立马点头,道:“没问题,就这么决定了。你放心,他若是不去,我们几个绑也要把他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