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之后，白牙回了商浮城，让阿珞留下来给孙晓瓷帮忙。
经过乐水的时候，白牙没见到巫谢，却在森林里见到了圣殿刑堂的弟子，给他们提了个建议，道：“前两日青花窑厂的陶工去洛商大运河抓鱼之时，碰到点怪事，诸位师兄不妨去看看。”
说完，不等对方反应，便飞跃而去。
关于建学校的事，其实，若是只弄一个私塾的话，是用不着去城安司登记的，不过，白牙的打算并不只是建这一所学校，而是希望普通人的学校能如巫师学院一般普及。为避免麻烦，还是得考虑得久远一些。
让白牙没想到的是，因为这事，吴长生——虽然还未正式登基，但已经是当今吴君了——亲自召见了她。这位新吴君不仅同意了她的方案，还给她介绍了一个老师——他的大哥，如今的亲王，吴庸。
最后，在白牙的忽悠下，吴长生还同意出百分之二十的资金，不仅仅是这一所，而是日后的每一所，这其中包括前期的建设费用，还包括日后的管理费用，比如老师的工资。
出了宫门，白牙路过鸿运商行时，正好遇到巫朌，撞了个正着，想躲都躲不掉。
巫朌抓了她去实验室，道：“观文找了你两日了。”
观文是负责水稻实验的首席巫师，已经四十来岁了，是巫朌配给白牙的助手团之一。
因为白牙年纪小，实验室的巫师原本都有些不乐意。不过，当得知她是育秧法的发明人时，态度也都好了许多。
白牙之前已经给他们讲过化肥的概念，这助手团有五个巫师是土系的，五个巫师是木系的，解析下土壤成分，然后观察下植物生长过程中内部营养运输什么的，应该不成问题。在这之后，制作出化肥样品就简单多了。
白牙上次离开商浮城时，只讲了理论，并没有进行实验。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无论是解析土壤成分，还是观察植物内部营养运输，他们都有问题。
白牙听完观文的汇报之后，终于明白问题在哪儿——他们无法理解分子的概念，对元素、原子这种单位就更加不明白了。
巫师的能力是一种很神奇的力量。
它是天生的，但不管哪种巫术，都必须对它的原理有一定的理解，才能够施展，而理解得越深刻，也就越能够发挥巫术的威力。
就好比空间巫术。
据白牙所知，空间巫术是没有灵力属性的要求的。她教过非歆，但至今，非歆仍旧只会用空间阵法。
非歆从小接受的知识与常识，形成的观念是，物体的移动路径必然是连续的。她无法理解把物体从庭阳城移动到商浮城，却不经过两座城市之间的任何区域这种事。
所以，白牙不需要显微镜就能“看”到土壤中不同的成分，若是灵力掌控能力足够，还能够直接对其进行分离。
可是，这群土系宗师级的高手却不能。
白牙很苦恼。
倒不是她无法解释，她的化学虽然只有高中水平，但做个试验解释下化学反应的本质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她不知道该不该解释，或者说，该怎么解释。
在神隐大陆，巫师的观念里，世界是由元气构成的。
而现在，她若是告诉他们，世界是由分子、原子构成的，甚至包括人族本身。
这群年纪最小也有四十岁，最大都有六十岁的巫师，这种完全颠覆他们世界观的事，能受得了吗？
观文见她欲言又止，问道：“小牙，是不是事关机密，不能说？”
白牙抓了抓脑袋，道：“学术交流么，没什么不能说的。”顿了下，道：“我就是担心，说了之后，你们会打我。”
众人都笑起来，显然没有当真。
观文倒是意识到什么，道：“小牙放心，你也说了是学术交流，有不同的意见也很正常。我们几个也经常意见不和……”说着，看了看实验室的众人，笑道：“就是真打起来，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你怕什么？”
白牙也笑了，不再顾虑，道：“行，这样吧，我先给你们做几个实验。”
***
鱼鼓岛。
码头边停了一艘船，一群年轻人正在登船——
星渊、展芦、于畅、摇光、羽、书影，还有车越和大石头。
书影原本不想去，被自家组长拉过来的。这次行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书影散散心，若是他不去，岂不是白费了羽的一番心意？
车越和大石头是最后上船的。
车越在上船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季子山。
在他身后，大石头也跟着回头瞧了一眼，原以为他是在担心村里的那些老人，这一回头，却发现凌波楼上，似乎站了个人——
看身形该是个女子，一身红衣，在一片苍茫的天水之中很是显眼。
她是谁？
“四娘？”
大石头心底的疑问没说出口，船上便传来了星渊的声音——
他们上了船，见车越迟迟不上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快便找到了缘由。
摇光也看到了，问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上次鱼鼓岛的阵法解开的时候，叶陌、四娘和阿念三人都离开了，说是要回地下城了，原以为以后再难见到，没想到四娘又回来了。
“上船了！”
那边水玉催了起来，道：“晚了要摸黑了。”
车越和大石头上了船，船工扬帆，吆喝一声“开船！”
船离了岸。
这里是鱼鼓岛南边的码头，去往扶阳岛，地图上的直线距离有一百公里，可是，船行很难走直线，所以，行程估计少说也有一百五十公里。
天黑前到达是不可能的。
走了一段，凌波楼上的红色身影渐渐看不到了。
摇光想起一件事，问道：“小影，周凝的画像还没有挂进去吧？”
在余临叛乱之前，羽回扶阳岛调查鬼船之事时，墨染给了他一个木盒，让他带着书影。后来，书影说，那里面是周凝的画像，讲述了周凝一生的故事。
是墨染画的。
想来，那时候，他是带着赴死之心的。
却依然想着给周凝平反。
书影转头看向了南方，沉默了很久，道：“那幅画……我想留着。周凝的画，我会再补一幅，下次海神祭之前，一定挂上去。”
纪念品吗？
墨染身为神隐大陆第一画师，估计还没给自己的儿子画过一幅画吧。
留着也好。
周凝等了那么多年，也不在乎多等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