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池森林,帝丘之台。
这座连山丘都称不上的山岗,虽不高,却还是很雄厚的,地下还有行宫。
在狩猎之前,皇帝要祭拜祖先。轩辕帝和皇子们进入地宫,而其他人只能在外等候,禁卫军已经在附近找了空地扎营。
白牙靠在小白的左前肢,正仰头看向南方——
站在这里,能够看到路亚河对岸的鸿运农庄。不过,大部分建筑都被森林挡住了,只能看到一点屋檐飞角,大概是凤仙宫。
白牙正恶趣味的想着,从这个方位来看,其实鸿运农庄很像是给轩辕家守墓的……她笑出声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人走了过来,低眉一看,却是盖荀,盖仑的叔叔,也是勾吴国的使者。
盖荀问道:“你知道小仑在哪里吗?”
原来,这次狩猎盖荀原本想带盖仑一起参加的,但今早起来之后,却怎么都找不到他的人。
昨晚白牙他们在星满楼聚餐的时候,盖仑也在的,不过散场之后他应该是跟自家同门师兄弟回了轩辕居……轩辕居啊……白牙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对曾失踪的师徒,盖仑是调查那两人去了吗?
白牙摇了摇头,“很抱歉,昨晚从星满楼出来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了。”
盖仑刚走,非瑕就来了,递给她一个水囊,道:“你好像并不奇怪。”他说着,偏头看了眼地宫的入口。
——刚刚轩辕帝和两位皇子进去的时候,非歆也跟了进去。
白牙接了水囊,道了谢,笑道:“我很惊讶啊,不过是在故作镇定。”
非瑕笑了,“歆儿不是故意的。”
“我明白的。”
白牙喝了口水,却意外的发现里面装的是酒,不由惊喜……她多喝了两口,再次看向非瑕的时候,感觉他背后自带光芒,道:“想不到非瑕哥也是个中知己。”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酒囊,“谢了。”
非瑕眼中有些困惑,“这水有什么特别的吗?”
白牙眨眼,“你不知道?”
非瑕转身,看向另一边,“是巫阳大人让我给你的。”
白牙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抬眼看过去——
巫阳跟勾吴国、燕照国的使者站在一起,身后是正在搭建营帐的禁卫军,周围的官员来来往往,时不时跟他说两句,他也淡笑着回应。大概是感觉到白牙的目光,他转过头来,看向她……
白牙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笑了下,举了举手中的酒囊,无声的开口——谢谢。
黑面具之下,巫阳亦无声的回应——乐意效劳。
他的嘴角分明没有上扬,但白牙却觉得,他好像笑了。
祭祖结束之后,狩猎便开始了。轩辕帝显得亲和了许多,说今日是自由狩猎时间,不过,为了提高众人积极性,还是来一场比赛,各国使臣也可以参加……
非瑕出来之后就找到了白牙,先认真审查了一番,确认她的神色没什么异样,才道:“小牙,你等会儿跟我一队,不许去巫阳大人那边。”
帝王狩猎,禁卫军会在暗处排除危险。
白牙预料到这次狩猎会很无聊,然而,一天下来连只低级妖兽都没遇到,她还是很有些意外的——禁卫军是不是用力过猛了?咱们的皇帝陛下是个战五渣么?
非瑕告诉她说,“明天就好玩了。”
白牙问道:“要进入森林深处吗?”
非瑕摇头,神秘兮兮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白牙和非歆这组就他们两人,当然,后面还跟着一队禁卫军,不过并不会打扰他们。非歆很是活跃,他说是因为在家里被关久了,能够呼吸呼吸外面的空气他就觉得很高兴了。
即便没有低级妖兽,这个世界的野兽也比前世更加凶猛,若是不使用灵力的话,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在追一只野猪的时候,白牙发现周围的景色有些眼熟,半晌才想起蛇妖王无遗的地盘就在这附近,那里也是巫师考试团体赛的考试地点。白牙想进去看看,不过,非歆说那里是禁猎区。
非歆告诉她说,他们现在位置实际是在安全狩猎区的范围内的。不过,黄池森林的安全狩猎区跟别的地方不一样——这里并不属于萧家军管辖,而是由妖兽管理的。
黄池森林的蛇妖王跟轩辕氏族达成了合作。轩辕氏族把黄池森林划为皇家狩猎区,把蛇妖王的领地列为禁猎区,而蛇妖王需要做的,就是管理群妖,确保他们不会入侵庭阳城。而在巫师考试的团体赛,实际也是在朝廷与蛇妖王的合作下完成的。
白牙明白了,却有些替无遗担心,问道:“蛇妖王这么做,不会被妖族孤立吗?”
非歆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不过,即便有,也不会太严重。百年前,夏轩帝国定都庭阳城的时候,曾杀了很多妖兽,原本的计划是想将这一带的妖兽都清除,然后用人造木妖来建护城林的。后来,因为杀戮过于严重,激怒了妖兽,引发了兽潮,庭阳城的损失也很大。最后是大祭司出面,促成了这场合作。”
实际上,人族与妖族虽争斗不断,互相残杀,但实际上,妖族的大本营众兽山跟人族也是有协议的,并不会轻易开启两族战争。
他说着笑了笑,道:“妖兽对于圣殿,总是比较宽容的。”
吃过晚饭,一番热闹之后,众人都陆续进入营帐,练功的练功,睡觉的睡觉。
非歆拉着白牙走进了自己的帐篷,挑眉一笑,道:“小牙妹妹,今晚跟你家歆子哥睡,怎么样?”
白牙打了个呵欠,点头,进了帐篷就扑倒在软绵绵的床上了……真舒服。
非歆凑到她身边,朝她耳朵里吹了口气,白牙觉得痒痒,躲了躲,挥手,“别闹。”
非歆啧啧两声,拍了拍她的小脸,“往里面去。”
白牙没有睁眼,也没动,“你睡里面。”又挥了挥手,“小白,过来。”
非歆一惊,“小白也一起?他又不是你的契约妖兽。”
白牙道:“总不能让他睡地上,秋凉。”
非歆无语,从她身上翻过去,拉被子。
***
夜色渐深。
小白睡觉的时候化成了小白狗的形态,此刻,他已经从床上下来了,变回了人类的形态,站在床头看着睡得真沉的主人,然后转身,出了营帐。
营地里一片寂静,篝火未熄,火堆旁坐了一个人,值守的禁卫军在漆黑的夜色中站成了一棵树,偶尔能够听到远方的野兽的叫声。
小白走到了篝火旁,却在五步开外便停了下来。他的右膝盖下沉了三分,火堆旁的那人开口:“免了,坐吧。”
——声音很轻,甚至算得上温柔。
小白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坐在了他对面,却微微低着头,不敢看那张脸,或者说,那张黑面具……
坐在篝火旁的正是巫阳。他见小白局促的模样,先开了口,“你不用每次都躲着我。”
——今日在地宫外,巫阳用妖族的语言给了他一个唇语的信号,让他今晚出来见他。
小白道:“请您原谅。”
巫阳道:“我知道你的目的,放心,这件事我不会干预。她很喜欢你。”
他说着,往身后的方向看了看——
夜风吹过,非歆的营帐门帘微动,很快又合上,一双漆黑的眼睛消失在黑暗中。
小白微微垂眸,完全没有发现这一切。而白牙,心中仿若吹过一阵飓风——
这样的小白,她从未见过。
他是那样骄傲的风狼王,即便是在遇到幽九的时候,那么害怕,但当真正面对她的时候,却也从未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