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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4章 574 讨价还价

进宫之前,她可是精心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词。

本来还担心说服皇上的过程会很难。

眼下倒好,人家问都不问便一口答应。

让白洛筝颇有英雄无用武之力的无助感。

晟元帝冲白洛筝招招手,示意她在布好的棋盘对面坐下。

白洛筝仔细一看,面露诧异,“咦,这不是我上次进宫,没下完的那一盘吗?”

晟元帝说:“你上次走得匆忙,这盘棋只下到一半就提前溜了。”

“既然今日得空进宫,便好好与朕将此棋下完。”

“赢了,朕送你十万两招兵储备金。若输了……”

晟元帝故意冷下声音,“朕便狠狠惩罚你当日的欺君之罪。”

白洛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敢问皇上,我何时犯过欺君之罪?”

晟元帝戏谑地看她一眼,“朕之前派苏北望给你送的疗伤药,你可曾听朕旨意,每日涂抹?”

白洛筝忙不迭点头,“我涂了啊。”

说着,举起仍包着纱布的左右,“皇上送给我的伤药果然管用,如今伤口可是一点都不痛了。”

面具后,晟元帝的目光深邃幽远,声音也变得危险了几分,“你确定?”

白洛筝被问得心虚不已,“我……我当然确定。”

晟元帝重重哼了一声:“你究竟有没有按时上药,朕心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白洛筝不高兴的嘟起嘴巴,“是不是赵璟那混蛋……”

说到这里,顾忌到赵璟与皇上之间的兄弟关系,忙又改口,“是不是平南王在皇上面前乱讲我是非了?”

晟元帝岂会没听到她方才下意识骂出口的那句混蛋。

要不是有面具挡在脸上,白洛筝一定可以看到晟元帝此刻的表情有多精彩。

“平南王奉朕的旨意抽查你每日有没有按日上药,你阳奉阴违、谎话连篇,还有理了?”

白洛筝被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垂头丧气的坐在棋盘前暗自神伤。

这晟元帝也不知是什么毛病,放着天下大事不去管,偏偏花大把时间像盯小贼一样盯着她。

实在是大材小用、浪费精力。

再看眼前这盘残棋。

她上次下得心不在焉,以至于她这一方的棋局走势非常坎坷。

照这个路子发展下去,十之八九会惨败于对手。

想到晟元帝方才威胁过她的那番话,白洛筝忽然灵机一动。

“皇上,您上次派苏总管去我家传旨时不是亲口说了么,这盘棋推演下去,我赢的机率非常大。要不今日这局,就按皇上先前说的来定输赢?”

晟元帝气笑了,“你想不劳而获?”

白洛筝耍无赖,“君无戏言么。”

晟元帝才不上她的上当。

“苏北望当时回宫禀报,你白二小姐有言在先,这盘棋只下到一半,最终输赢不敢定论。白洛筝,做人可要言而有信。”

白洛筝恨不得时光倒流。

若有机会回到过去,她务必承下皇上的好意,死也不会为了面子受这份活罪。

白洛筝捏着棋子不知该往何处放手。

见晟元帝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今日进宫本想与皇上商讨招兵之事,既然皇上对此没有异议,那我接下来便要花大笔时间来全力执行了。”

“你看这样成么,这盘棋就先留着,待下次进宫咱们再下。”

说着,她双手捂向自己的胃部。

“不瞒皇上说,出门的时候没吃早饭,现在肚子有点饿,我想回家把饭吃了。”

候在不远处和苏北望差点喷笑出声。

天底下敢在皇上面前耍这种小聪明的,直至今日为止,也就白二小姐这一朵奇葩。

明知道白洛筝故意跟自己玩心眼儿,晟元帝非但不揭穿,反而对苏北望下令,“吩咐御膳房,按白二小姐的口味备些吃的。”

苏北望笑着点头,“老奴这就派人去御膳房传令,保证把白二小姐伺候得周周道道。”

白洛筝急了,“苏总管,不用麻烦了,我……”

话还没说完,苏北望已经领命走了。

得,瞧这架式,皇上根本不准备放她离开。

无可奈何的白洛筝只能支着下巴苦思冥想,也不知这盘棋要是输了,她会落得什么样的后果。

心里这么想,嘴上便问出来,“敢问皇上,这输棋的惩罚,是什么啊?”

晟元帝反问:“你想接受什么惩罚?”

白洛筝来了兴致,“这惩罚还能随便选吗?”

晟元帝故意逗她,“鞭五十、杖五十、掌嘴五十、抽脚心五十,抽手心五十,你觉得哪个有趣,便选哪个。”

白洛筝的脸色瞬间黑了,小声咕哝,“回禀皇上,我觉得哪个都没有趣。”

怪不得人人都说伴君如伴虎。

不过就是输盘棋,便喊打喊杀,要夺她性命,妥妥就是暴君无疑。

心里腹非,面上却不敢直白表露。

看来,她要多花些心思,无论用什么办法,也不能让自己输了这盘棋。

于是,白洛筝开始找话题与晟元帝聊家常,“皇上,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与人下棋啊?”

晟元帝也不隐瞒,“除去皇帝这个身份,朕也是人,只要是人便有爱好。有人爱写字,有人爱画画,有人爱弹琴,有人爱下棋。”

白洛筝点点头,“下棋是一个很有趣的爱好,既可以在棋盘上大杀四方,又可以通过对手的棋路,暗中观察对方的人品。”

晟元帝说:“你年纪不大,懂的倒不少。”

白洛筝嘿嘿一笑,“皇上过奖。”

晟元帝也笑了,“你确定朕这是在夸你?”

白洛筝怔愣片刻,故作无辜的问:“不是在夸么?”

晟元帝将手中的棋子不客气的落在她面前,“智多近妖、慧极必伤,不知你是否懂得这八个字背后的含义。”

白洛筝当然懂,但她丝毫不介意。

“皇上,上苍既然赋予我聪慧的灵根,不善加利用,岂不是有违天道。”

“我明白皇上劝我收敛光芒是一番好意,毕竟我是个姑娘家么。”

“在咱大凤朝女多男少的情况下,女子嫁人本就艰难。”

“尤其像我这种将规矩、世俗、礼法统统抛在脑后的异类,根本没有哪家公子愿意将我娶进家门……”

晟元帝忍不住打断她,“宇文泽不算?”

“他?”

白洛筝嘟了嘟嘴,“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晟元帝饶有兴致的问:“你喜欢什么类型?”

白洛筝想了想,“我喜欢的男子,必须宠我、爱我、尊重我,将我视为生命中的唯一,除了我之外,不许偷看别的女人,也不许与别的女人多说无关紧要的闲话……”

白洛筝竹筒倒豆子,把赵璟上辈子为她做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她知道晟元帝一定觉得她在异想天开,世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

有,而且还被她遇到了。

即使记忆中的赵璟已经成为永远的过去式,至少他曾活生生存在过她的记忆里。

听完她对心仪另一半的描述,晟元帝问,“若此生遇不到这样的男子,你当如何?”

白洛筝的态度十分坚定,“若遇不到,我便孑然一身,终生不嫁。”

晟元帝因失神走错一枚棋子,当他想要反悔时,被白洛筝一把按住。

“皇上,落子无悔。”

在晟元帝不甘的注视下,白洛筝笑嘻嘻的落下自己的棋子,并气人的说道:“这一局,我又赢了。”

晟元帝这才反应过来,难怪白洛筝这只小狐狸一直拉着他东聊西扯,竟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

下棋的大忌便是精力不集中。

可叹他一世英明,居然也会犯这种错误。

白洛筝得了便宜还卖乖,“如此,我便替即将被朝廷招收的女将士们,谢谢皇上赏赐的那十万两储备金了。”

“皇上放心,这笔银子你不白花,我与红歌计划好了,争取在五年之内,创建出一支可以抵挡千军万马的强大女军。”

“世间不幸的女子比比皆是,与其在绝望之中苦苦挣扎,倒不如另觅生路,展示自我。”

这话她仿佛在说旁人,只有白洛筝心里明白,她说的,其实就是她自己。

晟元帝被她眼中熠熠生辉的光芒所吸引。

“朕相信你有这样的能力,也无条件支持你在擅长的领域一展所长。好好努力,朕期待有朝一日你戎装加身,光耀门楣,为这世间受屈女子争一份尊荣。”

白洛筝听得热血沸腾,在晟元帝发自肺腑的鼓励之下,对未来的人生充满了期待。

三天后,端仪郡主派人给白洛筝一家送来请帖。

请她们母女二人,包括梁红歌和简柔在内,去崔府参加大小姐的七岁生辰。

崔府是端仪郡主赵绾绾的婆家。

她夫君崔士杰是工部尚书的长子,在京城各大世家门阀面前颇有些地位。

崔静染是端仪郡主给崔家生下嫡长女,今年正好七岁。

是一位漂亮、可爱,又十分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为了给女儿庆生,端仪郡主在府中大摆宴席,接受邀请的都是天子脚下有名有号名门贵妇。

帖子送到白家时,梁红歌和简柔都不在。

自从大众小吃的生意越来越好,简柔天天张罗要开分店。

她是一个天生的财奴,最大的乐趣便是用财生财,整日忙着如何赚钱,几乎逮不到她的身影。

梁红歌比简柔还忙,自从接下招兵的任务,连睡觉的时间都被挤走。

于是,端仪郡主的这场宴会,梁红歌和简柔都不便参加。

接到邀请的卓明月也不太想去。

自从她卸下永宁侯夫人的头衔,便很少出现在公众视野。

一来,卓明月不耐烦应酬那样的场合。

二来,她现在的素人身份,也不适合再抛头露面。

可端仪郡主却让传话的人转告,希望卓明月与白洛筝母女二人务必赏脸,给她女儿的生辰带去祝福。

就这样,在端仪郡主的热情邀请下,母女二人盛装出席。

用盛装来形容卓明月与白洛筝的出场方式,一点都不过分。

卓明月的灵魂来自现代,无论见识还是眼界,比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更前卫。

没了永宁侯夫人这个贵重的身份,反而让她的生活变得快乐又简单。

整日除了研究美食,便躲在自己的房中写写画画、缝缝补补,倒被她设计出许多套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新奇服饰。

比如在裙摆处加些装饰,或者在领口与袖口处做一些大胆的设计。

再加上颜色鲜明的色彩搭配,一套漂亮、华贵又引人注意的衣裙便新鲜出炉了。

往日足不出户,卓明月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展示设计。

正好趁着这次宴会,她便将最新设计的两套衣裳翻找出来。

女儿一套,自己一套。

母女二人这一出场,便将旁人的目光都吸引走了。

赵绾绾面带惊讶的迎过来,“夫人,筝儿,你们母女俩这一出场,可真是让我等凡人黯然失色。”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说得果然没错。

卓明月与端仪郡主是旧相识,叙起家长并不见外。

知道简柔和梁红歌有各自的事情分身乏术,赵绾绾也不计较。

她亲昵的挽着白洛筝的手,笑着说:“朝廷即将大规模招收女兵这件事,我已经从夫君口中听说了。”

“筝儿,我知道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没有你从中穿针引线,朝廷岂会给女子提供这样的机会。”

“我几乎可以预见,咱们大凤朝女子的地位,将会在不远的将来彻底翻身。”

赵绾绾是真心为这样的变化感到高兴。

也知道这所有的一切,都是白洛筝帮那些生活在底层的女子争取来的。

白洛筝哪敢邀功,“郡主,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最辛苦的是红歌,我就是一个甩手掌柜。”

“是啊郡主。”卓明月在旁边搭腔。

“你别夸她,筝儿这孩子不经夸,别人说几句好话,她就乐得找不到北。小孩子,还是谦虚谨慎一些为好。”

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卓明月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女儿能有这样的成就,她这个做娘自然与有荣焉。

赵绾绾笑着恭维,“瞧夫人说的,像筝儿这么有本事的姑娘,当面夸她,我都觉得自己跟着沾光呢。”

几人说说笑笑时,忽听身后传来骚动。

回头一看,卓明月和白洛筝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万没想到,这样的场合,竟然会遇到周韵儿。

奇葩的是,周韵儿还把她那个不省心的儿子白耀祖也带来了。

要知道,今天的小寿星崔静染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姑娘。

就算其他接到邀请的宾客也有人带了孩子,可是被母亲带在身边的,多数都是姑娘家。

白耀祖今年已经过十岁了,被周韵儿带到随处都是妇孺的宴会,无论怎么都是不妥。

更何况,周韵儿与卓明月母女之间还有旧怨。

如今新旧两位永宁侯夫人正面交锋,场面说不出来有多尴尬。

赵绾绾也意识到眼前的局面有些棘手。

请客之前,她曾对罗列出来的宾客名单进行过细选。

要不要请周韵儿来此赴宴,她在心中做过挣扎。

请吧,打心底对周韵儿没有好印象。

不请吧,人家现在贵为永宁侯夫人,地位已经今非昔比。

两相权衡之下,最终还是派人给永宁侯府送了帖子。

却忽然了一件事,卓明月和白洛筝母女二人,早于多年前便与周韵儿交了恶。

思及此,赵绾绾面露为难的对白洛筝说:“抱歉啊筝儿,我……”

白洛筝岂会不明白赵绾绾的难处,“郡主,无需解释,我们都懂。”

当一身珠光宝气的周韵儿看到卓明月也在场时,先是露出诧异的神色,随即又换上一脸的嘲弄。

诧异是因为,数月不见,当日被永宁侯赶去画眉山庄的黄脸婆,竟变得比从前更明艳、更美丽了。

尤其是她穿的那件淡紫色衣裙,也不知出自哪个裁缝铺之手。

色彩亮丽,雍容华贵,特别是袖口与裙摆处的设计,大胆又新颖。

将卓明月衬得腰肢纤细,肤白胜雪,冷不丁看过去,就仿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再瞧自己,自从一跃成为永宁侯夫人。

整日胡吃海塞,没有节制,身材已经严重走样。

年纪明明比卓明月小了好几岁,看上去却比卓明月苍老了不止一星半点。

周韵儿心底暗暗生出一股妒意。

转念一想,她有什么好嫉妒的,卓明月之于她,不过就是永宁侯府的一个弃妇。

堂堂永宁侯夫人,嫉妒一个下堂妇,着实跌份儿。

这么一想,周韵儿迅速换上得意的笑脸。

主动带着白耀祖过来打招呼,“哟,真没想到,姐姐居然也成了端仪郡主的坐上宾。”

说着,推了推儿子的肩膀,“耀祖,还不快叫人,眼前这二位,好歹也做过你的母亲和姐姐……”

白耀祖没好气地撇了撇嘴,“不过被父亲逐出家门的不要的女人,哪里配本少爷跟她打招呼?”

周韵儿故作恍然大悟,“哎呀,瞧我的记性,差点就忘了这两位与咱们永宁侯府已经没关系了。”

白洛筝目光阴沉的看向白耀祖。

白耀祖本来无所畏惧,被白洛筝瞪了一眼,吓得浑身一抖,忽然就想起上次被白洛筝惨揍的画面。

他心中畏惧,嘴上却色厉内荏的问:“你,你这逆女,看我做什么?”

白洛筝周身冷意更甚,“逆女?小崽子,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白耀祖梗起脖子,“再说一遍又怎样?父亲说了,你就是一个不孝的逆女……”

白洛筝很想一脚踹过去。

想到这里崔府,赵绾绾的婆家。

贸然在别人的地盘惹事生非,必会给赵绾绾带来麻烦无数。

于是,有生以来,白洛筝第一次为了朋友忍下了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