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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顾言晟所预想的那般,自己回到王府没多久,茶水还未喝上一口的时候,皇后就已经在门房小厮的带领下,大步朝着他的院子来了。

表情还好,就是比平日里肃了几分。

但熟悉自己母亲如顾言晟,哪里能不知道皇后这个表情通常是忍着气了。当下端着茶笑呵呵地凑了上去,“母亲。母亲今日辛苦,怎地还亲自跑这一趟,有什么事情让人跑个腿,儿子定然第一时间进宫去伺候母亲了。”

皇后不接。

“呵。请你你就来了?本宫昨儿个就请你了,前儿个也请你了,怎地,至今未曾见你去呢?感情,你这‘第一时间’和本宫以为的,不是同一时间?”

……

顾言晟有那么一瞬间,脸上笑容挂不住了,他讪讪一笑,“母亲,母亲说什么呢,母亲传唤,儿子便是插翅也要飞过去的。这不,沐浴更衣后正准备进宫去呢,就听皇帝颁了圣旨,给欢欢那丫头赐婚了,儿子便是无论如何也要去瞧瞧的。是以才给耽搁了呢……”

强行就给转移了话题。

皇后明知他用意何在,可自己也关心那丫头,遂改口问道,“她如何,看得出来那丫头应该很是喜欢顾辞的。只是,兄长应该很不开心吧……”

她笑,“兄长最是疼爱欢欢,如今她就要嫁人了,兄长定是不愉却又无可奈何的。”

“可不……”顾言晟随口应着。

其实他也没见到时家那些人,自然不知道右相是什么反应。他去时家其实主要是去找陆宴庭的。这皇室的生意不多,却也不少,与其给别人去做,倒不如让自家人赚银子不是?陆家自然算是自家人。

是以,这段日子他也没闲着,从左相那边抢了不少经营,悉数送去了陆家手中。如今的陆家,早已不单单是江南的霸主了……

顾言耀只知道拉帮结派、笼络人心,用一个完美无瑕的好名声名正言顺地从皇帝手中接掌大权,殊不知,皇帝多疑,对于多疑之人来说,你越是拍马屁,越容易适得其反。

倒不如好好赚银子,待得富可敌国、皇室的声音尽握掌中……那时候,黄金宝座上坐着的是不是自己,又有什么区别呢?

正想着呢,脑袋上挨了重重一下。

皇后看着自己儿子明显走神的样子,气不过,一巴掌拍过去,“想什么呢!”

顾言晟瞬间伏低做小,一杯茶捧手里巴巴递过去,“母亲,您说。”

“我方才同你说的姑娘,你到底中意哪个?莫要同我说谁都不中意,若你要同我打马虎眼,我……”

“邱家。”

皇后一愣,威胁的话还未说出来,就听自己儿子格外淡定的,甚至是带着笑容地说出了这两个字。已经做好了好一番威逼利诱、准备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软磨硬泡来达到目的的皇后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顾言晟含笑点头,“儿子说,邱家。邱家便甚好。”至于自个儿母亲方才说了几个姑娘,都有哪些,他压根儿没听见。

皇后还不信,“你……你都不认识邱家小姐吧。”

“嗯。”他笑,容色里带着几分时欢惯常的清冷表情,“欢欢说,邱家姑娘挺合适的。再者,母亲也看中邱家,儿子自然相信母亲的眼光。彼时是皇帝不同意,如今既然他松了口,咱们总不好错失良机不是?”

说着,眨眨眼,不大正经地痞气。

看起来很轻松。

皇后沉默,他言语中说了欢欢,说了他的父母,独独没有说他自己。可即便心疼,这婚事也是要办的。既然他同意了,自己也没什么要再叮嘱的了,这孩子,其实什么都明白。

她起身,拍了拍衣袍,“成。你既同意了,那明日我就上奏陛下,这一应事宜也该提上日程了才是。我也要回去了,晚了宫门就要落锁了。”

顾言晟起身,弯腰,鞠躬,“母亲慢走。”

皇后点点头,转身之际脚步却轻轻一顿,终是叹了口气,“大抵有时候,本宫也会恍惚地希望着,你到底只是和外人所见那般,任性恣肆又游手好闲。如此……倒也是真的遂了心意的。”

有些话,他从不曾说,有些情,他从未泄露分毫。可……知子莫若母啊!

皇后说完,叹了口气,提着裙摆走了出去。

徒留顾言晟站在那里,低着头,沉默了表情。

他突然想起,彼时在那丫头门口,差点儿脱口而出地问题,他想问,“你……可真心喜欢顾辞?”

后来,她又问,感情之事,大多复杂难懂。

有那么一段足够漫长的时光里,他们朝夕相处,一起用膳、一起写字,她还是个和如今很不相同的小丫头,上蹿下跳着闹腾,自己就跟在她身后,为她善后,为她道歉,为她撑腰。

他们亲密到像是从同一个娘胎里朝夕相处了十个月一起降生的兄妹。

他手把手教会了她很多事情,直到如今,时欢的性子、习惯、喜好,都有很多属于他顾言晟影响之后的印子,如此看来,他又像是她的长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的,有些不大一样。

他喜欢这丫头,而那喜欢里,渐渐掺杂了一些并不纯粹的东西,它超过了亲人之间的喜欢,也超过了友人之间的喜欢,他想回到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里,彼时……只有他们二人的世界。

可他,不能。

皇帝不会允许,大成不能容许一个流着时家血脉的太子和一个时家嫡系血脉的太子妃——这几乎将大成顾氏天下彻底改了名。

他不能冒险。他和顾辞不一样,顾辞能为了时欢倾覆了天地,而自己……到底不敢用与自己休戚相关的所有人的性命为赌注,去赌一赌那微渺的希望。

所以,他连争取一下的想法都没有,悄悄地将这份心意压下了。

有些人,看似风光无限,其实……就是个懦夫。

——难不成这帝都还没您瑞王殿下看得上地女子了?

——有呀!就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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