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缂丝?还绣着金线?”霍柔风不由自主地看向霍大娘子,问道,“姐,娘有两匹大红缂丝吗?”
她这才看到,霍大娘子面色凝重,秀丽的面庞绷得紧紧的,看上去多了一层肃杀。
“娘的确有两匹大红缂丝,如今就在我的库里,不论是娘,还是我,都是不会拿来做衣裳的,顶多是出嫁时充充门面,或者是绣上几块帕子。”
前朝曾经有过几十年,商户不能穿用绫罗绸缎,之后随着年代久远,这规矩便名存实亡,到了本朝,江南丝绸业发达,南边很多商贾都是做丝绸发家,本朝对商户们的衣着并没有明文律令,因此商贾人家也就没有前朝的诸多束缚。
但是即便如此,像缂丝这样的料子,商户人家也不会贸贸然地穿出来,偶尔有人缝件缂丝的裙子,也是不惹人注目的月白,如果是大红色的缂丝,就如霍大娘子所说,也只会是当嫁妆充门面,或者是绣几方帕子。
有的好东西并非是买不起,而是这不是你能随便穿出去的。
霍柔风又问褚庆:“你没记错,我身上的襁褓真的是大红色的缂丝,还绣着金线?”
褚庆道:“小的跟着老爷,虽然没有做过缂丝的生意,可也是见识过的,若是普通料子,小的可能会认错,可是缂丝是绝不会眼拙的。”
霍柔风便又问:“霍思谨呢,她的穿戴你还记得吗?”
褚庆道:“那位霍小姐比九爷要大些,那时已经会走会讲话了,小的记得她的手腕上各带着两串金铃铛,她害怕时全身发抖,那铃铛便跟着响起来,只要听到有铃铛的声音,就知道她又害怕了。”
霍柔风来了兴趣:“她的胆子很小吗?”
她想起在法竹林里见到霍思谨时,好像真的有些胆小,至少比她胆子小。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因为她的胆子本来就比别人要大一点。
霍柔风想到这里,嘴角便高高挑起来,笑得没心没肺。
霍大娘子的脸色却越发严肃,她也问褚庆:“你把霍思谨的事情好生回忆回忆。”
褚庆想了想,道:“正如九爷问我的,那位霍小姐小时候胆子非常小,老爷要抱她,她便吓得抖成一团,小的那时还没有孩子,倒也没有太过在意,后来小的也当了爹,也有了儿女,看到自家女儿时,偶尔也会想起那位霍小姐。小的家的女儿,一岁多的时候,如果害怕便会哇哇大哭,可那位霍小姐,每每害怕时,却只敢小声抽泣,倒像是曾经被人吓唬过,让她不许哭似的。”
谁会吓唬一个周岁大的孩子?
霍柔风和霍大娘子面面相觑,两人都是莫名其妙,以她们的性格,恐怕永远无法理解,被吓得不敢哭,只能小声抽泣,会是什么感觉?
褚庆苦笑,九爷虽然不是霍老爷亲生的,可是却真的投缘,还记得那个时候,不论九爷哭得多么带劲,只要霍老爷咳嗽一声,九爷立刻止住哭声,张着小手要抱抱。
每当霍老爷抱起九爷举高高时,九爷便格格地笑起来,不但要举得高高的,还要高高地抛到半空再接住。
九爷,也真的是从小就像男孩子。
他还真没见过哪个女娃有这么大的胆子,就连巾帼不让须眉的霍大娘子,小时候也不像九爷这样。
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对霍大娘子道:“对了,小的想起来了,有一次老爷说九爷长得白净,真像南边的人。大娘子,九爷莫非不是南边的人,是北方的?”
褚庆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可记得清清楚楚,九爷从小就爱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肉夹膜,牛羊肉的饺子,还有各种面食,霍老爷还曾派人专程去陕西学手艺。
看他那副“我懂了”的表情,霍柔风就猜到他在想什么。
她摇头:“不是,你不能因为我喜欢吃肉夹膜,就说我是北方人,我从上辈子就爱吃肉夹膜,和这辈子没关系。”
她张口上辈子,闭口这辈子,在褚庆和霍大娘子听来,也就是她说话夸张而已,谁也没有真的以为这个上辈子,便真的是上辈子。
霍柔风说得倒也不全是对的,上辈子她的确喜欢吃肉夹膜,但是她也没有吃过几回。她喜欢吃的肉夹膜,是路边小摊子上卖的,可是宫里的嬷嬷们不让她吃,御膳房做的肉夹馍,和外面的根本不是一个味道。
霍大娘子终于笑了,摸摸她头上的小抓髻,道:“你确实和我们的口味不一样,姐也只是在西北来的人身上,见过你这样的。”
那是因为前世她娘就是陕西人啊!
霍柔风腹诽,可是这话她即使说出来,也没有人相信。
她索性闭嘴,仔细回想褚庆说的话,或许父亲所说的,真的就是那个意思呢?
父亲是在洛阳把她抱回来的,洛阳离京城很近,离陕西好像也不太远,至少比浙江要近。
看到她眼里的目光忽而迷茫,又忽而期待,霍大娘子的心里一阵酸楚,从小到大,虽然父亲和她尽力保护,但是妹妹还是听了太多的风言风语,尤其是在父亲去世之后,长房皆尽所能在外面说三道四,妹妹在整个杭州城里的人嘴里,就是野种,是不知来历的野孩子,甚至还有人说,她是霍老爷从秦淮河上的花船里抱回来的。
花娘们不知怀了谁的野种,生下来又不能养着,刚好霍老爷去花船上谈生意,又是个缺儿子的,便花钱把霍九买下来,带回杭州当了养子。看到她眼里的目光忽而迷茫,又忽而期待,霍大娘子的心里一阵酸楚,从小到大,虽然父亲和她尽力保护,但是妹妹还是听了太多的风言风语,尤其是在父亲去世之后,长房皆尽所能在外面说三道四,妹妹在整个杭州城里的人嘴里,就是野种,是不知来历的野孩子,甚至还有人说,她是霍老爷从秦淮河上的花船里抱回来的。
花娘们不知怀了谁的野种,生下来又不能养着,刚好霍老爷去花船上谈生意,又是个缺儿子的,便花钱把霍九买下来,带回杭州当了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