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覃丞相面色不善,她依然优雅婉约地饮下面前那口香甜花茶。
“丞相位高权重。我倒是不敢轻易指教,就是心中有些许疑惑想要和大人好好查证一番。”
说罢她朝门外击了两掌。
几名御林军直接抬上来两具已经遍布尸斑的太监尸体。
于是,阵阵腐败的味道开始弥漫充斥殿堂。除了对各种血腥场面司空见惯的武官们,这阵仗无疑又引得在场一众文官们纷纷掩嘴皱眉。
眼前这两副尸身正是在北环山脚下偷袭世子的小太监。
“这......太子妃竟将此等低贱污秽的尸骸公然搬上皇宫正统大殿,有失体统!”
覃丞相也赶紧退了几步愤然再次甩袖不忍眼观。
她未掩口鼻,故作惊讶。
“记得上回牡丹宴,周大人当场手刃亲子的时候其场面何其可怕大家又不是没见识过,丞相大人何必大惊小怪的呢?”
在旁的周大人听到后再将另一边宽袖严实地盖住口鼻,往人群中畏畏缩缩地躲避。
“此等卖女求荣的缺德小人自会有他应得的下场!但太子妃手段毒辣,每回皆如此当众无故挑起事端。暗中有意开罪我等在座忠肝义胆的老臣,其心似要颠覆整个朝廷无才可用,溃败不堪才肯善罢甘休吗?”
覃丞相说得理直气壮,词严义正。让正座上的他都忍不住交叠双手低眉冷笑着。
“若无行差踏错我就是掘地三尺,丞相大人都清者自清啊!”
“可是有些人本就无罪自清却被推上风口浪尖,皆是拜某些人在背后口蜜腹剑,阴险狡诈所赐!”
“若论阴险狡诈老臣哪能与太子妃的手段堪比?若要追究,当初我家贤儿就是受你所累无辜被赐死,而我女儿为救全家脱罪宁愿以身试法......而今凭你一个得势乱党竟反过来指责我莫须有的过错!”
覃丞相再度搬出了这个杀手锏,当堂好一番殷切控诉。
“娴妃娘娘当年白绫自缢证清白,其实说白了就是一道绝佳的救命符,可保得大人如今地位临危不乱!”
“再说当年娴妃娘娘距离后位仅一步之遥,又怎会甘心任由爱子被毒杀而不追究?我想或许是大人也同今日这般苦苦哀求下,娘娘才答应赴死保全家的吧?”
她大胆地诛心猜测。
“你......休要妖言惑众......”
忽然,覃丞相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眼神慌乱得像被人说中了心事一般,还不由地往后踉跄退了半步。
“好哇你这个表里不一的老毒物!刚才还说我是缺德小人,没想到自己还不是用女儿的命才换来今日地位!”
周大人总算逮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跳出来落井下石一番。
在场的人听后不禁面面相觑,不由开始质疑这话的真实可信度。
“周岚!你个无耻小人过河拆桥!枉顾你我同僚一场居然妄图污蔑我!被她一人妖言蛊惑!”
“是你先不仁休怪我不义!你再不认罪可比老韦还惨了!”
“认什么罪!我才是受害者!我才是一心为了社稷着想的人!”
两位权臣就这样又起了内讧,面红耳赤地任由他人在旁斗鸡观战。
玉将军和玉夫人主动上前大力地将两人分开按置住消停了下来。
“覃丞相一心为社稷丹心如故,不如容我再说说殿下迎回质子一事。这也是我原先就疑惑想要与丞相质证的。在北漠驿站里世子曾遭遇一批暗袭者,与此同时殿下则在路途中也同样遇到一伙山贼围剿。而这些人皆是同一伙,其意图都是想将殿下和世子杀了!”
“辗转反侧再从那些山贼手上纹身不辨认是黎国流寇潜入境内作乱,但他们人数众多又事先踩点安置,埋伏山林间隙伺机而动。看样子很显然是有人蓄意安排为之。”
“而近身偷袭世子和殿下的这两个小太监则来自京城宫中,恰好也是新进贡的黎国宫人......”
“太子妃兜兜转转说了这么多漏洞百出,并未有一样与老臣相关的。充其量这只能说明他们黎国贼心未改,不服与我国义和。伺机在路途中对殿下和世子不利......”
“我当然知道这不能说明什么,毕竟死人也不能说话证实。有时候多番漏洞拼凑起来就只需要一两点破绽维系即可。”
她由此站起来踱到尸体旁,不顾腐臭蹲下来翻着尸体的衣袖。
不久后捻起指尖几粒显而易见的粗盐沙粒展在覃丞相面前:“这两个太监身上都或多或少沾有海盐,他们若不是海盗便是从宫中沿途曾拐过沿海。”
“正好通往驿站有限的途径里就记载有一条经过的三角海域,这说明只有他们两人曾在这片海域稍作停留,其余在驿站身亡的太监则没有。”
“覃丞相亲授皇命一直监管着各州各地的海运商道,先前御林军俘虏一批从黎国沿海跨越行刺的海盗,他们身形弱小但很灵活。若没猜错,或许就化身为太监混入宫中并纳为丞相大人所用心腹?”
“胡说八道你......你的意思是说我派人暗杀太子殿下和世子......”
“这可是丞相大人自己说的......”
这时静默安坐在主位上,他冷冷地接过话。
“不!不是的,殿下。老臣怎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不是我!”
“如果不是大人那又是谁?”
她指尖将盐沫搓洒回尸身上,冷眼静看覃丞相逐渐慌张失态。
“你这妖孽!”覃丞相转手狠狠指着她:“凭空猜测,无凭无据就想定老臣一笔莫须有之罪。这是天理何在?”
“这诬陷人的把戏你们几位不是向来玩得特别通透吗,我不过是经一事长一智略懂皮毛罢了。”
“殿下竟受你这妖媚蛊惑心智,言听计从......我今日定要奏禀皇上将你这罪臣妖孽翻案严惩!”
覃丞相说罢就要朝殿外走,他的半数拥护者也半信半疑地跟了上去。
“谁敢动她!”
他吼完一声如令,御林军冲了两排进来防御在殿前。
“殿下......竟受此女妖术无法自拔,天理难容!天理昭彰!无凭无据,就将我等忠臣污蔑诽谤......国之不幸啊!”
覃丞相跺脚,引起多人共鸣一同苛责。
“丞相大人真想要证据的话,老奴可以给你带来!”
这时,一把和蔼的声音带着肃穆回响在殿内。
李公公只身一人,板着背脊揣着手踏了进来。
“太子殿下,太子妃。”直接越过身边一脸错愕的覃丞相,李公公对他们拘礼后缓和语气说道:“进贡的黎国宫人们一直是内务府在查管的,现在出了差池老奴难辞其咎。便依皇命自行私下查办一番,不想倒也有所收获......”
没想到李公公会径自出现在议事殿,这无形又为他们夫妻俩平添了一笔好运气。
李公公的帮扶是皇上授命的。
紧接着阿云拖着一个畏手畏脚,一身渔夫打扮的黑痩中年男人进来。
起先那渔夫感叹宫中辉煌,直到撞见正堂上两具腐败尸体后整个人都惊骇了。
不由再浏览殿上所有人唯独落在覃丞相脸上时停留犹豫了许久。
“大胆贱民,胆敢直视本丞相!无礼至极!”
覃丞相被单独盯梢后立刻心虚地失声大吼,吓得那黝黑渔夫赶紧往阿云身后藏。
“李公公!你怎能让这等贱民踏上宫中的议事殿来,叨扰我等臣子与殿下议事呢?”
李公公则揣着手,挑眉冷声回怼:“贱民就不是人了嘛?”
“议事殿乃宫廷正统大殿商议国之大事并非审问犯人的宗人府,现在却被太子妃弄成这般乌烟瘴气的境地......”
“先前大人不是一直嚷嚷着冤枉并索要证据吗?否则就要将太子和太子妃一并给告到皇上那里去,所以老奴这不是依言将证据给带来了吗?”
“皇......皇上他......”
李公公对面色错愕的覃丞相谄笑一声,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皇上只认死理!”
“云姑娘,小的认得。正是这位大人那日在小的渔船上和这两人一同商议,内容是什么便不得而知,但小的看他们衣着不菲就多看了两眼。谁知竟是当今丞相大人......”
这时渔夫小声附在阿云身边说道,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在无形证实着。
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七拼八凑也知道其结论为何。
“你这贱民简直一派胡言!我何时去过海域!何时与他们私下接触!”覃丞相激动地挥手反驳。
左看右看后,他趁其不备忽而抢过身边一名御林军的佩剑。
拔剑直接毫不犹豫刺穿渔夫胸腹。
“让你污蔑我......该死的贱民......该死的贱民......我才是受害者知不知道......”
覃丞疯魔一般嘴里叨念着,不停使力在渔夫身上狠刺。
直到对方倒地身亡自己也累的气喘吁吁,但是他随后发现身边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变了一个样。
就像是在冷眼看一个信口雌黄的伪君子被戳穿谎言后的癫狂。
“你们为何这般看着我?我是当朝丞相,这儿全是我说了算!你们居然信这个贱民的话也不肯信我?李公公,难道你忘了贤儿和娘娘是怎么死的吗?皇上答应过老臣会对老臣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