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沁莲阁陆陆续续地开始忙活。转眼已临近午时,丫鬟们手脚利索地伺候着她沐浴更衣,随后奉上一道道美食珍馐供着她享用。每一个人对她亲切恭敬,全然用一种大小姐的礼遇恭敬待之。玉将军与凌城主夫妇四人更是隔三差五,轮流对她嘘寒问暖。
她呆板地任由他人伺候,咽下喉中美味却无心品尝的佳肴。并没有什么久违的感动,许是当恶人太久心也变冷硬了?
“咱们在府里可很久没有给主子梳妆打扮了,自从小姐跟着姑爷走了后咱们梳妆的手艺都生硬不少!”身后为她梳妆挽髻的丫鬟忍不住兴奋说道。
“可不是吗,再说咱们夫人久经战场偏爱以男装示人。咱们许久未见自家主子穿过那件留仙罗裙了......感觉一个府里全是大老爷们。呵呵......”另一个丫鬟一边给她扑妆一边应和同伴。
她抿着唇晕开口脂,不发一言。
“书懿小姐穿上咱们琉璃小姐的衣裙,看起来倒也很合适啊!”为她装点步摇的丫鬟见她板着脸不言语,怕她不中意,便为她在云髻上多簪了一枚蝴蝶银簪。多瞧了铜镜中美人端详笑道:“书懿小姐真是个大美人!活脱脱就像是话本里所说的牡丹仙子!”
书懿,书懿的叫个没完!这么说来,全府上下所有的人都已经知晓她的身份了?
多斜一眼雕花铜镜里的人。素雅的缎面蓝纺罗裙,粉黛面容不因蛊毒的侵蚀显现凋零。
相较之前朴素衣裙,这一身更清冷贵气。
但这发饰,这衣裙。哪点不是翻版自琉璃的行头?对镜中人的打扮越来越感到陌生,令她莫名厌烦。
丫鬟用手肘戳了对方一下:“这还用你说,大家都看的出书懿小姐就是美人胚子!要不然雁行公子为何这么猴急要下婚书?哦,不对,不对!现在应该叫王爷了!”
“对对对,是奴婢嘴笨!应该改口恭喜王爷,贺喜王妃了!嘻嘻......”
“你们哪里看出合适了?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她冷笑打断她们,凌厉盯着铜镜观赏自己的丫鬟。盯得对方脸色一僵:“倒是忘了告诉你们一件事,当初你们琉璃小姐还差点被我给杀了!”
顿时,丫鬟们被她惊得笑容凝固。慌忙低下头不敢抬头,她则扯了扯领口的衣襟,扬起下巴:“这官家小姐的衣衫又厚又沉的,难受死了!倒还不如往日青楼的蝉翼薄纱来的轻巧舒适!”
“青......青楼?”两名丫鬟错愕,相互交换一个眼神脸色依约难看。
“还有,你们应该知晓前日旋香楼纵火杀人一事。实话再告诉你们那全是我一人所为!我双手沾血,恶贯满盈。你们还觉得我美若天仙吗?”她看到她们脸上的慌张心里很是畅意。
当啷一声,丫鬟手中还在挑拣的梅花簪子掉落在地。战战兢兢地弯身拾起,却掩饰不住手上害怕的颤抖。
她们闭了嘴,默不作声低头顾着处理自个儿手头上的活儿。收拾首饰盒与胭脂。不敢多言语半句,收拾完后向她匆匆欠身慌张地交头窃耳退下。
呵,这样才对。这才是面对恶人时才有的真实表情!
“小姐为何要刻意强调那些身不由己的过去呢?”待那两名丫鬟一脸惊恐未定地退下后,就见宁宗元拎着药箱站在门口。先是看着丫鬟们匆匆离去,再对屋内的她和缓微笑。
“宁老,快进来吧!”她点头示意他进来。不以为意地随口应答:“有何不妥?我与她们说的并非杜撰。我确实想杀了她们的主子,也为了钱财在青楼卖笑度日......我不会因为现在受过她们主子的恩惠而心存感激,你也知道我不安好心!”
“但小姐......其实不是一个真正的恶人啊!”宁宗元挽着下巴的一撮花白羊角举步胡踏进房中,将药箱安放在她身侧的妆台上:“真正的恶人是冷血无情。小姐你不过就是性子太过执拗,太过恩怨分明罢了。嘴上这么说,但实际并非如此......”
“你又有多了解我......”
“老夫跟随夫人多年,能看不出来小姐为人?大人和夫人都是随和之人,小姐你怎可能是恶人?您是大人从小就捧在手心里的富贵花!要怨......只怨命运坎坷,世事无常!”
“宁老!我让你来并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话。”她扯下头上的步摇啪一声摔在妆台上,不经意看到铜镜折射的人竟红了眼眶。
是换了琉璃衣裙的影响吗?连人都那般爱哭?
宁宗元轻叹一口气,观摩起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默不作声地坐在她身边号起脉:“老夫听闻小姐烧了一手置办的旋香楼,还亲手剁下老鸨首级,更被押入衙门大牢转送宗人府......这接二连三的变故,听得老夫实在忧心万分。生怕小姐会步上老爷与夫人的后尘......”
“当老夫心急如焚,四处求不得解救小姐牢狱之灾的办法。幸而接到睿王传话,得知小姐早已安然无恙身处府中。顿时心下感激大人与夫人在天之灵庇佑,授意贵人助小姐脱困......”宁宗元倾诉一遍自己得知的消息后,对玉雁行展露崇敬与感激的口吻。
“宁老想多了,那无赖并非善人而是一个满腹狼子野心的家伙!”
“王爷屡立战功,早已深得军心民心。除去时常流连烟花之地,却属人中俊杰。不过但凡君子,谁无风流过往?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将来定有所改变......他确实是一个值得托付之人。更何况他还是......”
“宁老!你方才是不是也在这府中道听途说些什么风声?怎这般絮絮叨叨不休......他娶我之心亦真亦假,怎可轻信。我让你来只需告诉我一件事。我身上的蛊毒是不是毒发?会有什么后果?至于其他的事你无需多言!”她抽回手,实在不想听这些千篇一律的废话。
全天下都怂恿她嫁给他。
宁宗元并未对她的苛责置气,而是依旧和蔼地抚摸胡子呵呵了两声。识相地闭上嘴,随后他对着脉象面有难色地说道:“确如小姐所言,花蝎美人蛊的毒正在反噬侵蚀小姐的四肢百骸。因而小姐掌心里才会呈现这种暗黑的毒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