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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载而归,完颜康的心情很不好。他知道,城中百姓不舍的目光,不是因为对他有什么感情,完全是对未来生活的担忧。他在这里,无论动机为何,大家还能过点安生日子,他一走,来的官员是个什么样子,那可就难讲了。是以听说大军要撤,城内百姓竟没有什么欢喜之情。

事到如今,完颜康却也没有理由再多作停留了。何况,气氛并不友好。明知是自己自作自受,心情也绝难好得起来。他能做的,不过是临行之前将两城再巡视一回而已。必须得回去了,这些投降的宋兵,他得回去争一个安置之处。好在有“献城”之举打底,话也好说一些。

中都太子、完颜洪烈的书信又追至。太子是十分欣慰的,他总是担心完颜康心太软,听说完颜康以极低的价格向宋廷开价赎俘的时候,太子惊出一身的冷汗,生怕他功亏一篑。不意有了惊喜,太子开心不已,连连问徒单衡:“如何?如何?”搞得徒单衡都看不下去要请假了,太子才收敛了一些,又写信给完颜康加以表扬。

完颜洪烈的心境起伏与太子基本一致,如今终于尘埃落定,生出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自豪感来。又写信给完颜康,说包惜弱最近担心得病了,在听说了完颜康的所作所为之后,病情才好转,让他赶紧回家彩衣娱亲。

其他如纥石烈执中告状等事,二位都没有多说——已经被他们摁下去了。完颜康这边整军待发,将降兵另编一营,发给补给的时候,中都已经在太子和完颜洪烈、两位丞相的努力之下,决定将降兵另编一军了。

这大概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一路行来,完颜康依旧不敢懈怠,唯恐数月努力毁于一旦,还依进军时行军之法行事。时值六月,田间青苗渐熟,完颜康勒令行军不许践踏庄稼,违者鞭三十。不许骚扰百姓,不许调-戏妇女。他又深谙打一棒子给一甜枣的道理,又能保障军士衣食不被苛扣。昔日喝兵血的部分官油子被他压制得狠了,也得了甜枣——报功时完颜康绝不会抢下属的功劳。

几手下来,竟是人人畏服,心里很是愿意追随于他。后营原是他一路带过来的,回去时更是士气高涨。纥石烈执中所率之部却与来时截然相反,南下时,他们是元帅嫡系,一路高歌猛进,大抢而特抢,不但抢敌方的,兴起时连自己人都要抢上一抢。回来时,元帅自己都萎了,他们也不得不收敛。好在副帅体恤士卒,衣食上头也没苛待他们,还分了他们好些战利品,倒也不算亏了。只是士气未免有所不足。

沿途州县闻说大军回程,一个一个都紧张了起来。南下的时候,北方地气寒冷些,播种得晚,倒不是很担心田苗被踩践。如今再过一点时间就要收获了,这要被踩践坏了,补种也来不及了。百姓担心官府催逼缴税,官府也担心百姓没了收成自己政绩完不成。再有更心系百姓一点的,就要担心百姓的日子过不下去了。

有机警一些的当地大族,便向地方官进言,何不准备了礼物,先行劳军?给元帅送足了礼物,再求他收束部下。地方官员以为甚妥,连忙准备了起来。完颜康一路收到礼物,还有些惊讶:“这是做什么?”

孙管事奉承地笑道:“必是敬佩小王爷您英武。”完颜康道:“我本来也这么觉的,你一说,我就又不这样想啦。”孙管事语塞。倒是魏三,被完颜康带在身边,听了之后小声说:“大约是有所求的。”

完颜康笑道:“聪明人,你有想说的便说吧。”

魏三道:“大约,是想请您约束了行伍,不要,呃,咳咳。”

完颜康道:“你这说的倒是说对了一半啦。”另一半,自然是为了不要得罪于自己。又咐吩孙管事道:“不能不收,也不能全收。告诉他们,我本约束队伍,不许践踏庄稼,这礼要是为了这个,就让他们都带回去。留点吃食,给下面打打牙祭吧,总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给。”

孙管事笑道:“别人家出行,肥得流油地回来,小王爷出征,两袖清风。”

完颜康道:“亏不着底下的人就行啦。”

孙管事依言传信,完颜康道:“分一份,一模一样的,交给魏三带走。”

一路这般行来,沿途官民人等惊诧不已,都说这回大军是转了性了么?居然有了一点“秋毫无犯”的“王师”模样。大军行进并不瞒人,过不多久,便都知道这回是副帅主事,是以与主帅行事截然不同。议论纷纷,都以为完颜康才是可信赖的、干大事的人。以为若是朝中官员皆类此,大金国也不会是现在破败的样子,百姓生活必能好上许多。

这令纥石烈执中愤慨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盼早日回到中都,好生笼络金主近侍,好告完颜康一状。完颜康哪在意他这个?早早将抄没贪官那一份财物分作数份,只留数样,其余都散了出去。给皇后、妃子,那叫孝敬伯母,给公主们的,那叫想着姐妹,给东宫的,那叫逗太子新生的女儿玩。早就将金主身边包围了。

公主里,多保真与他最为亲厚,听了所谓“路上都说小王爷好,倒没提圣上”的传言,她便跑到宫里来了。婚前闹,说驸马不合心意,婚后徒单家的政治立场还是影响到了她——徒单丞相并不喜欢纥石烈执中。她便回去对金主讲:“要是打一开头就照忽都的法子来,百姓早就称颂您啦!谁叫您的元帅是只走哪拱哪的野猪呢?您的名声,都是被他败坏的!该谢谢忽都没让事情变得更糟才是。否则愚民就不是骂纥石烈执中,是腹诽您啦!”

金主一想,果然是这样的!他又觉得纥石烈执中只是粗豪,并不责怪纥石烈执中。他的心里,还是觉得完颜康对宋的手段太温柔,不够痛快。

这个多保真就懒得分辨了,只要她弟弟摘出来了就行。等着小孩儿回来,一块儿玩呢。她的别庄,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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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一路行来,纥石烈执中的心情也变得糟糕了起来,连带的影响到了他的亲随们。见到亲随们都蔫了,纥石烈执中心中警惕不已,若是亲随都对自己失去了信心,那还怎么混?心里愈恨完颜康,却又教唆自己所部不遵号令。

一试之下,险些气破肚皮。他所部好些人已在完颜康手段之下蛰伏了起来,并不肯动了。好在还有一些人,觉得这般行军委实不痛快,略一撺掇,便发作起来。打了胜仗,不热闹一下,似乎说不过去。现在虽然晚了些,总比不热闹强。

这一晚,完颜康练功毕,顿觉神清气爽。孙管事却急匆匆来报:“小王爷,小王爷,打打、打起来了。”

完颜康不明所以,易州在处河北,也算是金国腹地了,怎么会打起来?

斫答正在隔壁习书汉字,虽不知道这个小白脸安的什么心,但是能学一点东西,总是好的。不然总是听不懂别人说话,也挺烦的。斫答也得承认,这个小白脸心地还算不错。如今他也只能听得懂一些简单的汉语。搁下笔,过来给完颜康拿了件外衣披上。

完颜康微一点头,命孙管事前面引路。升帐才知道出了事儿,纥石烈执中部的土匪们憋得狠了,竟去骚扰民户。也合该他们倒霉,本来遇到这样的事情,只要不是太大规模的,百姓也都认了。不料完颜康是动了真格的,军中也设有督察。易州大族张氏子弟张柔又恰在附近,张柔也习些武艺,也读些诗书,颇有侠气。听到响动便说:“今副帅有严令,不许扰民,此必是散兵自作主张,我等擒了他去交与副帅,必不会受责。”招呼起民壮,将几人围殴擒获。

打斗声引来了督察队,将双方人马一齐带了回来。

完颜康看这几个兵士,越看越觉得这歪鼻斜眼的样子像纥石烈执中。再看张柔,眉目间一股慷慨之气,却又不锋锐。暗一点头。先问张柔名姓籍贯,张柔自陈便是易州定兴人,世代务农。完颜康笑道:“你可不是像土里刨食的人呀。刚则易折,柔能持久,你的名字很好呀。”

张柔蒙他向句夸赞,并不飘飘然,依旧记得兵士扰民之事,请他禀公处置。完颜康道:“我先同你说话,不问他们,便已是决断了。”说话间,却报元帅来了。完颜康再横,还没有正式造反,也不能将纥石烈执中如何。

纥石烈执中过来,便向完颜康要人来了。且瞋目瞪向张柔,张柔也不惧他,还是稳稳站着。完颜康乍开五指,截断了二人的目光。对纥石烈执中道:“国有国法,军有军律,营里熄灯后跑出去的逃兵,您也要吗?”

纥石烈执中怒道:“我命他们办事。”

完颜康奇道:“是您命他们去抢劫的?”

几名兵士见到纥石烈执中到来,大声喊冤,说自己是被从营里掳了来的,是被冤枉的。张柔真是大开眼界,不想这些人竟能颠倒黑白若此。纥石烈执中唇边一抹冷笑:“如何?你是副帅,不信自己的兵士,不信自己的上峰,却信几个民人信口胡柴吗?”

完颜康慢慢地踱步,轻声道:“推出去,斩了吧。”

纥石烈执中又惊又怒:“你!”

完颜康身量已高,逼视着他,依旧语气轻柔地道:“元帅以为,督察队都是死人吗?”

竟不顾纥石烈执中的反对,将人正法。纥石烈执中大怒,完颜康慢悠悠伸出拳头,将指节捏得啪啪作响。纥石烈执中……唾了口唾沫,退了。完颜康对张柔微笑道:“也就这样了吧。”张柔不无担忧地问:“副帅回去,要如何交代?”

完颜康叹道:“交什么代呀,扛着就是了。”张柔目光一黯,孙管事心道,小王爷这可真是高呀,又要得许多好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