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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识从枫露斋辞别同窗回府时,已经时近晌午了。

原本汪其真见时间不早,要留请大家吃午饭的,但是刘识记挂家里,笑着婉拒了。

其他同窗见状,也纷纷提出家里有事,改日再聚。

不管得中还是落榜,总得亲自和家人说一声。

一行人便散了,各回各家。

穿过几道街巷,远远地望见了三才巷的巷口,寥落冷清。

元宝想起前两日乡试结束时,三才巷里每家每户都有人探出头来,一睹未来的解元公的风采,嘴里都亲热地说着恭祝的话,不由地一阵心酸。

刘识快而稳健的步子也慢了下来,心里苦笑一声,这就是近乡情怯吗。

“三爷,”元宝喊了一声,张口想要安慰刘识,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半晌,在刘识询问的眼神中,讷讷地说了一句,“咱们快到家了。”

对啊,快到家了。

也该面对风雨波涛了。

刘识有些头疼。

对于落榜这件事,刘识当然失落,不过也没有到“无颜再见江东父老”的地步。从小在家人的忽视中长大,刘识已经习惯坚韧地做好自己,面对一切的冷落,甚至嘲讽。

但是,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彭瑾,还有他们的孩子。

自己落榜了,彭瑾心里会不会失望伤心?别人又会怎么对待他们娘俩?

刘识只要一想到在众人的冷嘲热讽、奚落嘲弄之中,彭瑾捂着肚子瑟缩在一角悲泣的情景,就莫名地心烦头疼,还有怜惜不忍。

或许,彭瑾现在不再一遇到事就只会哭个不停了呢?

蓦地想到这几日彭瑾的表现,和往日迥然不同,自主坚韧,刘识觉得心里宽慰了一些。

为母则强,很好!

可是,若是因为自己落榜,肚子里的孩子受到别人的责怪、轻视,彭瑾会不会更加崩溃呢?

刘识转念又一想,只觉满腹忧愁,心里七上八下。

刘识就这样忐忑地忧愁地穿过人烟冷寂的三才巷,踏进伯府的大门,在门房王平等下人或是怜悯、或是轻慢、或是看笑话的问安中,一路到了揖翠院。

刘识停住脚步,看着半掩的院门,内心焦灼,还有一丝胆怯,他害怕再回到以前那样凄清哀怨、死气沉沉的揖翠院。

不过两天的工夫,刘识已经习惯了生气蓬勃、喜气洋洋,万事有条不紊的揖翠院。

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吗?

刘识自嘲。

“三爷回来了!”

正在踌躇之间,守门的刘妈妈从门后转了出来,一脸如常地微笑问安招呼道。

刘识顿了顿,才找回自己,稳住心神,笑着点头应答,脚步一抬,跨进了院门,颇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可是,一踏进院门,刘识就惊呆了。

一切如常!

丫鬟婆子们神色一如既往地恭敬,各自做着各自的活计,忙碌而有序。

院子里一片祥和宁静。

或许也有一丝的不同,每个人好像都绷紧了神经,像是对敌时严阵以待的将士,只要主将一声令下,她们即刻就奔向敌军,以命相搏,但求一胜。

刘识停住脚步,站在院子中央,环视四周,一时不敢置信。

一路走来,不论是三才巷里偶遇的人,还是府中的下人,多少都有一些因为他落榜而产生的轻慢。

“三爷回来了。”正从书房出来的云雾,看见刘识,忙上前行礼问安。

刘识收敛了心神,怀着一分急切问道:“奶奶呢?”

“奶奶在书房呢。”云雾欢快地应道,丝毫看不出刘识落榜带来的悲郁。

彭瑾闻言,从书房里缓步而出,倚门笑道:“今天突然想起爹和大哥,我就到书房来打算给他们写封信问候几句。”

刘识笑着迎上去,说:“写好了吗?若是没写好,一会儿我也写几句,问候岳父和大舅兄。”

彭瑾侧身,让刘识进来,自己随后跟了上去,笑道:“没写好呢。好久没有提笔,字都生疏了。这不,一上午尽在这练字了!免得爹和大哥看到书信,笑话我!”

刘识笑着回头道:“怎么会?你的簪花小楷写得雅正漂亮,在京城闺阁之中颇有名气。子纯说,有次宫里的汪美人还提起过你的字,说是有机会,让子纯送几幅你的字进去,要和你切磋一番呢!”

宫里最是复杂诡谲,把自己的字画送到宫里,那是把刀柄递到别人手里,刀尖对准自己。

所以,刘识听到汪其真的话,不过笑笑,推脱道:“宫里的女官,可有不少工于书法。你嫂子可比不上她们。”

汪其真也不过随口一提,闻言便转了话题,不再提此事。

顿了顿,刘识又解释道:“子纯是我在国子监的同窗汪其真,皇商汪家的子弟。汪美人是他的族中姐妹,两年前进的宫。”

以前的彭瑾,总把自己包裹在一个厚厚的壳子里,她不出来,别人也进不去。所以刘识也没有跟她提过自己的朋友知交、人情往来。

彭瑾笑着点点头,说:“我哪里能和宫里的娘娘比。不过是字写得工整一些罢了。”

彭瑾这话倒不是谦逊。

原主的簪花小楷确实写得很好,端庄秀雅,清圆漂亮,自成一体。

但那只是原主的技艺。

彭瑾作为一个纯粹的现代人,从拿笔起写的都是硬笔字。虽然接手原主身体的同时,彭瑾也接手了原主的记忆和技艺,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未经磨合,手生得很,不过勉强能写得方正工整罢了。

刘识原本还想说,让彭瑾不必过于谦逊,妄自菲薄,但是当他目光触及书案上的字时,话语顿时就都被吞咽入肚。

方正工整的字迹,确实远远不如往昔笔下生花般的清雅漂亮。

刘识至今仍记得,新婚之时,彭瑾手执羊毫,从容地在宣纸上一路生花的情景。或许只有那时,彭瑾是自信从容的,而不再卑微怯懦。

刘识困惑,难道真的手生到了这地步?

然而,当看清厚厚一叠的宣纸上,重复写着的八个大字时,刘识顿时把这无谓的困惑抛到九霄云外。

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浓墨展开的八个大字,静立在宣纸上,格外地苍劲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