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茵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许久。
直到立在头顶上空的路灯亮起,在那条昏暗的路上,洒下一片暖金色,她才放心回家。
回来后,坐在沙发上,随手捞起遥控器,调换电视频道。
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台子,循环了好几遍,旁边啃着玉米的沈君都看不下去了:“佳佳,你到底要看哪台啊?”
佳茵把遥控器塞在姐姐手里,无聊道:“都没意思。”
“当然了,你只对书感兴趣。”沈君扔掉玉米棒,擦擦手,一屁股坐在妹妹身边,勾住她脖子问:“出去一趟怎么还心思重重的?”
“有一道题不会解。”
沈君惊了下:“还有你不会解的题?”
“姐……”
“好了好了,不开你玩笑。”沈君拍拍妹妹的脑袋,忽然感觉掌心有一丝冰凉,咦了一声,偏过头去看。
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发卡,小巧精致。
她好奇的问:“什么时候买的啊?”
“啊?”佳茵不解。
等到沈君把发卡摘下来,放在她手里的时候,佳茵明亮的眼眸瞪得滚圆,这是……
忽然想起刚才,有了一丝明了。
应该是小乞丐抱她的时候,偷偷戴上的。
沈君重新拿起遥控器,调到动画片,随口嘀咕了句:“这玩意满大街都是,至于那么开心吗?”
佳茵猛地站起来,靠在她身上的沈君咕咚一下倒在沙发上,看着妹妹急忙忙的跑上楼,喊道:“干嘛去?动画片要开始了。”
“我知道那道题怎么解了!”佳茵扬声回应。
“……”沈君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双手垫在脑后,悠哉的躺在沙发上。
不知道为什么,弟弟妹妹们每一个都特爱学习。
学习上瘾吗?
为啥她看见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公式,就犯困呢,还是运动好,不用动脑,动动腿就行了。
她想到这儿,抬起头看了眼时间。
弟弟的拳击比赛应该开始了!
去凑凑热闹。
沈君一下子从沙发上撅起来,脚上的塑料拖鞋飞到半空,砸到墙壁上的灯。
‘砰’的一声巨响。
灯泡碎了,有电流滋滋响两声,彻底暗了下去。
完蛋啦!
她缩起脖子,吐了吐舌头。
把小婶家的灯砸坏了。
沈君单脚跳过去,捡起拖鞋穿好,嘟囔一句:“小臣把灯泡砸坏了,也不吱个声。”
正在隔壁沈老三家的沈臣被沈明朗一个拌腿,重心不稳的摔在被子上:“小叔,我不行了,让我歇歇……”
……
陈灼攥紧双手,一路狂奔跑出台町,冲进那个肮脏黑暗的城中村。
他抿着唇,眼眶含泪,面前的画面渐渐模糊,眼泪无法控制的顺着眼角滚下,飞到身后。
喉咙哽咽难耐。
姐姐……
姐姐……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
陈灼没有停,一直跑一直跑,直到精疲力尽,挥汗如雨,胸膛里的那团因为可耻燃烧起来的烈火,继续在灼烧他的五脏六腑。
不知跑了多久,只快要到家的时候,他才停下来。
张嘴剧烈喘息,无助的靠在墙上,仰头望向傍晚的天空,灰蒙蒙一片,白云已经被黑夜的魔鬼吞噬。
小公主那么好,被家人宠在心尖尖上的,单纯柔软。
而他就像这黑夜,藏着肮脏和丑陋……
远远不经意的一撇,望见小公主那双眼,他心里就有痛不欲生的羞惭。
这时,有几个人从胡同里跑过去,嘴里嘀咕着:
“快快快,杀人了!”
“走,老陈家媳妇……”
跑远了,后面的话陈灼没听清。
只是匆忙之间听见他们提起他妈妈,周围左右,只有他们家姓陈……
陈灼抹了把泪,从角落的暗影里出来,一路往家跑。
越靠近家,嘈杂的人声越是清晰。
“陈家媳妇,你冷静点!”
“先把刀放下……”
“我们已经报警了,你别冲动!”
陈灼猛地停下脚步,望着一层层围在院子外的人群,一颗心往下沉。
忽然从院子里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啊——!”
是妈妈。
他瞬间回神,拔腿跑过去,挤进人群来到最前面,一瞬间被眼前的画面吓住。
不大的小院里,陈列着一具尸体。
头朝西,仰面躺在地上,上半身全是血迹,就连身下的土壤都被鲜血染红一片,身材高大,熊腰虎背。
正是他那无德的继父。
已经没气了。
一双牛犊子似的眼睛瞪得老大,面容极度震惊。
男人可能至死都不敢相信,自己那个柔弱无能的妻子,会拿起刀,要了他的命。
老女人也受了伤,手臂和肩膀都被砍了好几刀,倒在地上,被众人拉到后面。
她嘴里,惊恐万分喊着:“杀人啦……”
“杀人啦……”
鲜血顺着她的肩膀留下来。
站在院中的女人,头发散乱,双眼通红,白净柔弱的脸上溅到几滴血,她满脸愤怒,又惊恐。
双手握着菜刀,颤抖的来回比划,对周围的人全都有所防备。
她婆婆捂着伤口,还在有气无力的喊:“杀人啦,挨千刀的杀了我儿子……”
“啊……”女人听见老女人的声音,像是受到刺激了一般,崩溃的尖叫,朝着人群冲过去。
“妈——”
陈灼用力的喊,想都不想的要冲过去。
下一秒,被身后的邻居拦住:“别去啊,你妈疯了。”
女人听见儿子的声音,果然停下来,转过头看向陈灼,拎着菜刀转身朝这边走来,目光呆滞,瞳孔里灰蒙一片,没有一声光亮。
“小灼……小灼,妈妈带你去上学,妈妈带你去上学。”女人嗓子里反反复复咕哝着这几句。
“上学才有出息,上学去……”
有邻居拿着长竹竿,打掉女人手里的菜刀,有几个人一拥而上把她控制住。
没多久,警笛声由远到近,停在胡同里。
红蓝不停交替闪烁的光芒,划破这个夜晚……
女人发了疯,被警察带走。
继父的尸体和那个老女人也同样被拉走。
陈灼站在原地,黑黝黝的眼眸望着周围人来人往,听着警察给目击者录口供。
“具体原因我们也不太清楚,陈家大姨平时人还挺好的,大陈是剃头匠,和我们邻里关系都不错。”
“就刚才,他家的小孙子不知道为什么和奶奶吵起来,后来,又听着是儿媳妇和婆婆吵,过了一会儿,大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