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朗听完，冬衣下已经渗出层层冷汗，不知是因为寒心还是怒气，眼眸里漆黑幽深，像是浓浓的深夜，他并没有在沈老大期待的目光下点头答应，而是嘴角冷冷的勾起一抹弧度。
从鼻腔当中砸出冷哼，似讥讽，似轻视，他轻声开口：“大哥，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沈百山呆愣几秒，他不明白四弟为什么要用‘也’这个字，但就像小黄说的那样，明朗是他唯一可以生存下去的依仗，只要好好求他，就不会被那群人生吞活剥。
“四弟，大哥求你了！不然我就死定了！”沈百山抛开脑海里的想法，态度坚定诚恳。
“……”
他沉默。
听见他的哀求，垂在身侧收紧的双手意外的放松下来，左手模仿出手枪的样子，抵在沈百山的太阳穴上，手指微微的颤抖：“那你就去死吧。”
双目赤红，声音悚然。
是个魔鬼。
沈百山意外，仰起头，对上那双眼，冷得他浑身发抖：“四，四弟……”
苏黎这是第二次看见这样的沈明朗。
平日里的他沉稳谦逊，温文恬淡，也是一个懂得隐忍克制的男人，往往不会把情绪这么清晰明了的展现出来。
还是在上一世，他回到家里知道她死讯，风轻云淡的表情顷刻之间土崩瓦解，那是第一次，前世他走过那么苦累的日子，都不曾改变过他眼底的神色。
沈百山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暴躁的喊着：“沈明朗，我是你大哥，你不帮我谁帮我？”
苏黎冷笑，看吧，现在这个做错事还理直气壮的，才是真正的沈老大，之前打着感情牌哭哭啼啼的，只不过是他身后新娶进门的那条影子罢了。
苏黎拉住快要上前的明朗，修长纤细的腿跨步，过分娇小的身体挡在他的面前。
她浅笑，眉眼弯弯：“大哥。”
“你滚开，我们沈家的事轮得着你在这儿放话！”沈百山想要推开她。
可等他刚伸出手，连个衣角角都没碰到，沈明朗一个眼神递过来，他立刻停下来。
那眼神，让他发憷。
苏黎笑着，微微转身拍拍明朗的手臂，声音温柔轻和：“我没事。”
转身继续和沈百山讲：“大哥，工厂是以我的名义贷款才建成的，目前的所有盈利是我名下的，和明朗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再者我和明朗现在的那个房子也已经抵押给信用社了，这是抵押的单子！”
她从口袋里掏出来，举到他面前。
沈百山的视线落在上面，一寸寸的审视。
新进门的媳妇来到自家男人的身边，装作不解的问：“弟妹，这东西你一直放在身上吗？”
话外之意，抵押的单子显然是为他们准备的。
苏黎收起来：“如果不是大嫂让大哥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这东西我根本不会拿出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在乎你到底是几个意思，谁家都有难处，我们虽然有那么大的工厂，可也有几十万的债款，日子同样不好过，还有，大哥，爹……难道明朗作为弟弟，就应该冒险把村里的钱用在哥哥身上？他没有这个义务和权利。”
新媳妇眼泪说掉下来就掉下来：“那怎么办啊？就看着你们大哥被他们打死吗？”
苏黎面无表情：“大哥，你还记得当初明朗当上村长说的话吗？说你比他更适合做村长，如果今天是明朗欠了高利贷，你会怎么做？拿钱出来？亦或者……”
“你觉得你比黄花村里成千上万个村民重要？”苏黎嘴角冷笑。
沈百山现在哪里还能想起以前的事情，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命，如今四个兄弟里最有本事的弟弟不帮他，谁还能帮他？
沈明朗：“大哥，报警吧，我怀疑那女人和放高利贷是同伙！”
“不可能！她为了我把自己都牺牲了！”沈百山不信。
苏黎引导他看清真相：“大哥，当时是谁提出来去借钱做生意的？”
“这……”是她。
“当局者迷，大哥，去报警吧。”沈明朗再次催促着。
话音落下，门外传来一声重物摔倒的声音，屋里的几个人对视一眼，距离门口最近的沈力开门出去。
一眼就看见倒在地上抽搐的徐青兰，神情慌张的跑过去抱住她：“老伴儿，你怎么了？”
紧跟后面走出来的四个人也看见这样的画面，苏黎动作迅速跑过去，蹲下来，检查徐青兰的生命体征：“爹，你不要抱着娘，平放在地面就行！明朗，你过来帮我压住她的手脚，不要让她乱动……”
苏黎飞快的扯开徐青兰的上衣和腰带，让她静置在平地上，见她已经出现呕吐状况，连忙把头偏向一侧，用手指把嘴里的呕吐物清理干净，防止堵塞气管，然后掏出干净的手帕卷成条状，塞在上下牙齿之间，害怕徐青兰抽搐的时候，咬到舌头。
她用力掐住她的人中，徐青兰没有一点反应：“失去意志……”
沈力眼睛瞪得很大：“那怎么办啊？”
“爹，可能是中风，我们赶紧送娘去医院，一会儿转移病人的时候，切记不能摇晃，要拖住头部，肩膀，腰臀和双腿，明朗你去找一辆车来……”苏黎左右看了看，视线落在新进门的小黄身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指着她：“你，多准备几床厚被子，防止路途上颠簸。”
众人纷纷行动，半个小时候后，把人送去镇上的卫生所，当即做好检查，确定是脑出血，以后很有可能半身不遂或者诱发其他病症，卫生所又把病人送到市区里的医院。
折腾一圈，外面的天彻底黑了，徐青兰从手术室里转到普通病房，苏黎去缴费的时候，正好遇见给昌医大讲课的一位教授，便站在原地聊了聊。
沈百山夫妻下楼，新媳妇看见她，撅着嘴巴：“娘都那个样子了，弟妹还有闲心在这儿和别人说笑。”
沈百山哼了哼，没说什么。
“还有在家的时候，她命令我拿被子的派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大嫂，我是外人呢，平时我在自己家里几个弟弟都听我的，我虽然刚进门，可也没因为你欠钱的事就离开沈家啊。”
沈百山抿唇，依旧不说话。
新媳妇瞥了一眼，在心里闷哼。
肠子都悔青了。
选来选去，选了个这么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