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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纳尔推门归来,洛依贝迫不及待地迎上前问道:“怎么样?”

“舞祭就住在这座城堡的塔楼上,若叶很谨慎,整个塔楼区域都设有结界,飞虫也进不去,我费了好些时间才打探到具体位置。”

“果然,导师既然将舞祭带回来,就没想过要归还祭司殿,这样一来我们的计划就可以正式开始实施了。”

她兴奋地坐到了梳妆镜前。

自从前一日夜晚收到守护者银发来的公审邀请,她与纳尔彻夜未眠,冥思苦想许久,开始拟定应对计划,而后推翻又确认,确认过又告知始祖排查错漏。

一个针对她自己、祭司殿、圣殿三方的计划逐渐丰满起来。

说起来策划这一切,都是因为白樱盛典那晚两人恰好躲在人群中看到了若叶处理舞祭事件的整个过程。

当时祭典灯盏只亮过十余秒,在一片黑暗中依靠着纳尔极好的夜视能力,洛依贝知道了若叶导师做出的所有举动,就连暗中打碎灯盏的黎莫也没能逃过男人的双眼。

祭司殿守值人为追捕舞祭致死女婴一案即将在内城裁决圣殿驻地进行公审。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案件公审,这更是一次不可避免的执法权归属角逐。

公审在即,洛依贝将以继承者的身份成为这次公审的见证者。无论是为了同伴们还是为了自己,她都不会让雪漠得到打压圣殿的机会。

女孩本就清秀,此时化过淡妆犹如出水芙蓉般明媚艳丽,她拾起盒子里的口红,正要对镜轻轻涂抹,一旁的纳尔心念微动,他走上前取下了她手中的口红。

洛依贝疑惑地转头,正对上纳尔那张放大数倍的俊颜,两人唇瓣相贴,如同内心最柔软的部分正被对方触碰着,心底的一丝丝悸动无声蔓延。

时间尚早,她揽住男人的侧颈,挑了个两人都会舒服的姿势,开始温柔地回应着他。

两人吻过一阵,纳尔轻捋过女孩鬓边的碎发,离开了她的唇,他将取走的口红重新放进盒子,平静说道:“我不喜欢它的味道,不要涂这个。只要亲一会唇色就能自然变红。”

他突然凑过来竟然是因为这个,有些任性,还有些好笑。

洛依贝起身安静地抱住男人,喃喃着:“我……感觉很幸福,幸福的有些不真实。”

男人敛住黯淡下来的目光将她拥得更紧些又笑道:“说什么傻话,幸福怎么会不真实。”

他将话锋一转提到了今日的公审:“雪漠素来强硬,我担心这次公审会出变故,你要小心。”

“我会的。”

“嗯,去吧,洛依贝,去做你想做的事。悬崖通路今日晚些就会建成,我答应过云舒要教授他采集毒性草药,你也要早去早回,我会等你。”

去过那家名为“尤克特拉希尔”的布偶店后,纳尔想明白了自己与布偶产生同化的原因。

纳尔原以为他与他借助雪形吊坠化作的这只布偶是一个整体,但老者的话语恰恰证明布偶的躯体与自己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在那位布偶师的促成下,他占用了这只布偶的躯体,但布偶仍旧保留着自己的意识。

仔细想来,这种同化现象正是他从海族回归后才逐渐表现出来。这一前一后,他最大的变化就是接受了誓言诅咒的存在。

因为知晓洛依贝与精灵族联姻的那件事,纳尔一直有离去的意愿,可即便最终要离去,他还是想努力陪伴她更久些。

但她却说,她只要他一人。

诅咒降临后,他始终摇摆不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趁还未失控前离开萨诺兰,还是该毅然决然地陪伴在洛依贝身边。

他离去的意愿来源于此,可那只布偶很喜欢洛依贝,它将她视为唯一的主人,它不愿意离开,也不想同他一起消失,它想通过同化来反抗他。

白樱盛典那一日,白夜苏醒后不久,洛依贝忽然要他娶她,他真的娶了她。锁灵线承载过誓言就不能再取下,而佩戴着锁灵线的女孩也再不能嫁给旁人。

她真的成了他的妻子,而他成了她唯一的爱人。过去的两百余年里,他从没有那么开心满足过。

现在,他已经不想也不能再放下她,更不能就这样随意离去。

纳尔等在一旁,见女孩换好黑纱裙,上前亲自为她束好了颈带。

她开门离去,寝室房门悄然关闭,纳尔注视着木门上方的始祖浮雕低声自语:“那只布偶,你放心,你对我有恩。如果我注定会因诅咒死去,那么在此之前我一定会找到方法斩断你我之间的联系,让你替我留在她身边。”

……

艾尼希德第35层,杀戮圣殿驻地。

绝影眉头紧锁,他正在主殿内缓步徘徊,手中还捏着尼尔森晨间刚递交上来的那份特殊事项申请报告。

他足够了解若叶,那个人绝不会因为一时的同情去私自收留一个失音的舞祭。如果舞祭真能治疗若叶的怪病,他批下这笔为舞祭置办食物的款项倒也可行,但尼尔森低估了这次事件的影响。

白樱盛典在艾维拉家族内部算是与“白夜”同样重要的大节日,自萨诺兰建城以来,白樱盛典从未出现过这种血案,族人们自然非常关注。

这不仅仅是一次案件公审。

白夜陷落之战后,圣殿联军于危亡之际成功挽救了艾维拉家族,是汐亲自创下秩序法则取缔了当时正被大贵族操控的神权执法机构祭司殿。整整450年过去,可双方对于执法权的暗中争夺却从未停止。

失音舞祭私逃本该由祭司殿定罪处置,但由此造成的混乱却是在杀戮圣殿负责的区域内发生,且事涉白樱盛典,以雪漠的处事风格,断不会放过这个在数万族人面前打压圣殿的好机会。

而他绝影,作为杀戮圣殿主位,难道要自己的上司汐在数万族人面前亲口承认圣殿在两整日的追捕期限里一无所获?

这不可能。

舞祭的存在看似微不足道,实际上却最为敏感。

现如今,舞祭虽然落在自己人手里,但只要她活着,她就必须踏上公审。企图扰乱白樱盛典罪不至死,可她一旦踏上公审,无论结局如何她最终都只能回到祭司殿。

看起来似乎是个无解的死局。

“幻梦圣殿主位到。”

殿外暗杀者的禀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

绝影对新任主位并不陌生,昔日的下属,今日的同伴,黎莫继任幻梦圣殿是连他都没能预料到的事。

他从来只将他视为一个孩子,被汐亲自抚养长大的孩子。

而现在,当这个孩子穿着一袭黑袍站在他面前时,他竟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来意。

“有事?”

黎莫隔了一段距离平视着绝影回应:“我此行,是想为您排忧解难。”

“为我,排忧解难?”他低笑着摇头,“我知道你急于证明自己,可这件事你帮不到我,现在的你还无法代替梦。”

“如果我说,是我指引舞祭找到了若叶执事呢?”

绝影脚步一顿,目光紧跟着落向了眼前的同伴。

“梦应该同您说过,若叶执事每一日都在做同一个噩梦,这个噩梦持续了450余年,从未间断。”

“你……”绝影欲言又止。

黎莫从容不迫地继续开口:

“您不必惊讶,我没有完全破掉三十六重幻境,但我有开启幻境封印的钥匙,我能在幻梦圣殿深处看到这座城内所有人的梦境。

“那位舞祭与若叶执事噩梦里曾出现过的女人容貌完全相同,这就是我指引她去找若叶执事的原因。”

黎莫走至近前,复又按住心口位置肃穆开口:“我黎莫与圣殿早已是一个整体,圣殿之荣辱即是我之荣辱。我与您目的一致。我们既要留下舞祭,更要维护圣殿的执法权。”

“你想怎么做。”绝影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道。

“守值人找到舞祭之前,她就已经抓住机会利用若叶执事解除了祭司殿给她留下的烙印。您应该知道,舞祭失去烙印不外乎三种原因,一种是被杀死,一种是被玷污,最后一种是烙印魔法失效。舞祭属于其中的第三者。

“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公审上排除其他两者,让所有族人都相信舞祭确实已经死亡,并且还要让所有人知道她就死在长樱街,死在杀戮圣殿所管辖的区域内。

“至于杀死舞祭的人以及杀死舞祭的理由,这些我已经安排妥当,证人方面也无任何问题,您只需如实上报汐大人,在白樱盛典当日杀死舞祭的人是银大人。”

“什么?”绝影面色一沉,“你将她拉进了这件事?”

“您用的是‘她’而不是‘他’,这证明您已经懂得了这个计划,守护者银是公主殿下的代言者,他的意志即是公主殿下的意志。殿下的意志,不会被任何人左右,我只是个代传者。”

说完这些,黎莫不卑不亢地躬身施礼,他正要退去,绝影叫住了他。

“黎莫,我收回先前说过的话。”

黎莫顿住步伐,平静回复:

“您会看轻我,是因为您一直将我当作是从前那个孩子。但我早已不是孩子了。

“幻夜森林那边,还请您继续替我留意梦的状况。”

幻梦圣殿新一任主位在绝影的注视下默默离去。

他与梦不同,因为曾担任过裁决圣殿最高执事,他只能通过改变声线遮蔽容貌去适应幻梦圣殿主位这个新角色。

他隐藏了自己的名姓,隐藏了自己的过往与荣耀,而后毅然决然地踏进了那片属于梦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