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讲不讲故事呢?”
她静下来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空旷的房间里,抬起修长的五指,无名指空空入如也。
宋律希醇厚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偿。
“我讲讲阿凡提喝‘毒药’的故事吧。贫穷的阿凡提为了挣钱养家,于是到财主家打了一份工。谁知道,这个财主吝啬得不得了,每次吃饭,财主只让人给阿凡提一个窝窝头和半碗粥……撄”
她笑了笑:“阿凡提好惨。”
宋律希正经道:“别打断我……那一天,财主吩咐阿凡提,‘阿凡提,刚才有个人给我送了一碗毒药……’”
这个故事,她听过,可可昨晚也讲过,阿凡提很聪明躲过了财主的剥削。
等到他把故事讲完,她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微笑着:“你讲得真好,宝宝一定很喜欢。”
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中,他盯着不远处的病房,蓝芷颜清醒之后知道自己失去孩子后撕心裂肺的哭闹,都刻在他心中。
当初他要古瑞熙打掉孩子,那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啊。
他忽然深吸一口气,有感而发:“我一定会好好爱我们的孩子,生命真脆弱。”
“怎么了?多愁善感,都不像你了。”
睁开眼睛,她疑惑地笑起来。
他说:“没什么,明天我就回去。早点睡,挂了。”
道了一声“晚安”,宋律希才重新将手机收回口袋里。
异国他乡,呆起来总是不习惯的,站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他常常会思考,为什么大姨会选择离开中国来到美国定居。
现在,蓝芷颜也离开了茗市来到这里。
或许不是美国有什么魅力,而是她们只想找一个可以逃避的地方度过余生。
大姨有幸找到了,可惜,蓝芷颜没有找到。
他记得她清醒时的第一句话就是:“我的孩子呢?”
她眼里的仅剩一丝希望,宋律希不忍告诉她,孩子没了。
可怎么可能瞒过。
当蓝芷颜不顾一切跪下来求他,给她电话,让她打电话给晏卓绝时,他才真正意识到她一直以来需要的是谁。
他给了,只是电话没通。
她就日日夜夜地打,不肯出院,每天坐在病床上像个疯子一样等着那个男人。
就像现在,她依旧坐在病床前等着他。
曾经美丽年轻的脸一夜之间憔悴不已,就像干枯的井,绝不再有鲜活的水源冒出来。
宋律希走到她身边,瞧着她虚弱的模样,眉头紧蹙。
蓝芷颜安安静静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抱着自己的双膝,整张脸没有一点血色,失魂落魄。
宋律希将一旁的衣服披在她身上,“天气冷,注意别着凉。”
蓝芷颜避开那一件衣服,散落的发丝遮住她的脸颊,原本美丽的瞳孔依旧空洞。
他只听见她哀默的声音:“捂不热的,心都冷了,其他的事不重要了,不重要了。”
宋律希知道能安慰她的人不是自己,但有些话他得告诉她。
抿着唇他低声道:“失去了孩子,我知道你很痛,但能活下来还是要生活,你问问你自己,你真想就这么死了?”
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她垂下了眼眸,“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孩子,他才五个月,在我肚子里呆了五个月,说没了就没了……”
宋律希不忍心看她难受,蹲下来看着她。
“孩子没了,还可以有。但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想想,如果你死了,晏卓绝会变成什么样子?”
蓝芷颜终于看了他一眼,咬着唇哭道:“他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我一直在等他。”
宋律希给予她一个肩膀,让她哭出来。
“如果他不来,你为什么不可以去找他?去问问他,口口声声说爱你,关键时候到哪里去了!”
宋律希说这话时,眼神闪过一片愤恨,他以为那个男人能给她幸福,没想到,他连她的安全都不能顾及。
蓝芷颜泛着泪珠的眼眸看着他,“去找他?”
宋律希说道:“对,等你养好身体了,就回国去找他。”
她犹豫不决,眸光里尽是慌张和不知所措,“我……他已经跟别人订婚了,我还回去做什么?”
宋律希蹙眉道:“蓝芷颜,这可不像你!你没自信能把他抢回来?如果我爱一个女人,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跟她去。”
蓝芷颜一顿,宋律希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轻声道:“振作起来,我想看到当初那个你。”
善良,漂亮,对凡事都志在必得的小公主。
蓝芷颜淡淡瞥向他,问道:“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她一直觉得他曾经在记忆中某个角落里出现过,模糊不清晰。
宋律希忽然笑道:“我们难道不是早就是朋友了?”
这么多天以来,她终于露出一丝欣慰的笑。
“打从你救我的那一刻,你不仅是我的救命恩人,还是我的朋友。宋律希,谢谢你。”
一生中能拥有这么一个朋友,是她的幸运。
宋律希同样笑了笑,只要她能好起来,就不枉费他做的一切。
梁琦,就让他来帮她处理。
她不能再怀孕的事情,他不会告诉她,给她一个希望不好吗?
因为蓝芷颜而让古瑞熙受的委屈,他会用余生来弥补。
“我明天回国一趟,瑞熙在等我。”
他淡淡的声音让她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一切都会好的,应该都会好的。
……
独立包厢中,余晓摘下了眼镜,打量对方一眼,然后坐在她的对面。
“是你约的我?”
令悠然点了点头,“是我。”
声音如游丝般虚弱,余晓深深地凝视她,发觉她的脸苍白得可怕。
昨晚她刚从部队回来,就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对方说约个时间见面,说是有关她感兴趣的事情,所以余晓才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没想到电话里的女人居然是这副模样,病怏怏的,不知道有什么秘密要告诉她。
令悠然打开镜子看见自己的面容,她画了很浓的妆依旧被看出她身体不好,一个刚从手术室出来不久的病人精神再好也好不哪去。
再说,她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在被人发现之前她必须回到医院。
“你叫什么名字?”
余晓饮了一口橙汁,淡淡问道。
自从上次古瑞熙那么一说,她就再也不敢喝咖啡。
她的确有哮喘,也担心咖啡喝多了真会像古瑞熙说的那样导致更严重的病情。
爷爷同意她到军校,是希望她能锻炼身体,而她到军校,是希望追随宋律希的脚步……
但是,一切都叫那个古瑞熙的女人给毁了!
一想到古瑞熙,余晓好像受了奇耻大辱,未婚夫被一个贫困生抢了去,现在她成了被宋家退婚的女人,这口气直到现在还没咽下去呢!
令悠然勾勾唇,瞧着她不断变化的神态,最后看见她将手中的橙汁移走,冲服务生喊道。
“要一杯白开水。”
而后又问了她一句:“你叫什么?”
令悠然答应道:“余小姐不需要知道我叫什么,只需要知道我跟你一样讨厌古瑞熙就行了。”
余晓一听“古瑞熙”三个字,眼神顿时变得灰暗,细思这个女人的话。
“怎么?古瑞熙也得罪你了?”
令悠然严厉地盯住自己面前的一杯水,纯净透明,而她眼中的漆黑却洗不掉一般。
她轻声道:“古瑞熙,她的朋友抢了我男人。”
余晓不可思议地发笑,“不是吧,她的好朋友抢了你的男人,你为什么不直接找那个女人报仇,你找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