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战战兢兢端了一碗水上来,家中从来就没有过茶叶,这只碗也是找到的最完好的一支,繁复用开水烫干净才敢端上来,那么富贵的人,给人家喝这个……
“谢谢嫂子。”
冯澈淡淡一笑,双手接过茶碗,险些惊得沈氏跌个跟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人,用比玉还白的手指捏着碗,喝了一口水,那嫣红的唇衬得那碗粗糙无比,真是亵渎了仙人一般。
沈氏比来时更加忐忑的退下去了。
冯澈安安静静的等了片刻,林豹头不吭声,他也不吭声,默默看着碗里漂浮的灰尘,仿佛那是什么名贵的茶叶。
黯淡的小院中,华贵的公子像一尊神袛,从天而降,高雅不可亵渎,连枝头的鸟儿都安静下来。
良久,林豹头挺直的脊梁塌了下来,仿佛遭受了不可抗拒的打击。
“冯少主,你说吧,您来找我,所为何事,若是我这把老骨头还用得上,就任凭您差遣。”
“说来惭愧,冯家在北地盘踞多年,也并无建树,反倒是一个女子,心中有大善,冯某也是受她感召,想为北地的百姓做点事儿,只是这事情还要仰仗您了。”
“不敢不敢,冯少主您折煞我了,只是我如今……除了几个好兄弟,已经一无所有了,您要做的,我还真不一定能做的来。”
“其实事情并不难,还是运送货物,冯家要建立东兴货栈,所做的事儿和之前你们镖局的一样,只是不走土匪那条路,而是真的走镖,把你原来的弟兄们找回来,再多找些人品好的青年人,用东兴货栈把那些没了田地的穷苦人养起来吧。”
“什么?”
“邱家镖局扣下货物之前那一个月所做的事儿,我想把它长长久久的做下去,邱家没了,可实际上这些年撑起邱家的是你们,只要你们还在,这事儿就能做,带着你的弟兄们,好好挣钱,把这些年亏欠的,补上,北地的兴旺,也靠你们了。”
“这……这事儿我怎么能……”
“您不用担心,我会派有经验的掌柜和账房来协助您,但是如何建立和管理手下的队伍,这还得靠您,现在世道乱了,各地都开始冒出匪贼,队伍的战力不能放松,必须是铁打的汉子,叫那些山匪见一次就再也不敢招惹。”
“这,冯少主,我们……不是……我当年也干了不少缺德事儿……这事儿您交给我怎么能行?”
“林豹头,就是因为您见多了这些风浪,所以才叫您来做这件事儿,当年你们抢了那么多商户,可挣了银子到自己口袋?”
“挣倒是也挣了些……”
只不过还没捂热乎就叫邱廉明那王八蛋给抢走了。
“东兴货栈的领班一个月十两银,年底每家货栈盈利的一成拿出来给所有货栈的工人分,做得好就多拿,做的不好少拿,我人在阿城,总不至于来抢你的银子,林豹头,这回再有银子可装好了。”
“冯少主,您真不嫌我之前干的那些脏事儿么……”
林豹头老脸通红,十两银,这要是以前他也不放在心上,可现如今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连媳妇娘都养不起了,还充什么大尾巴鹰?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林豹头,到年底看账本吧。”
冯澈留了话人就走了,沈氏见人走远了才敢出来,畏畏缩缩的看着自家男人在那发怔。
“当家的,那公子说得可是真的?”
“人家冯少主,闲的没事干了来耍我玩?”
“那……这是又有差事了?”
“嗯……应该是吧。”
“爹,我也想去,冯家的铺子听说待遇可好了,我能不能跟您一起去?”
“边儿去,你娘说叫你去做学徒,跟着好好学习,别像你爹似的,高不成低不就,去吧去吧!”
林豹头轰苍蝇一般把儿子撵走,自己也急匆匆去了东兴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