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二十八个山铁村的孩子被安排在后院,跟着晓卿家的下人一起住。
这里面有七个幼童,剩下的五六七八岁的,还有十一二的,半大的孩子,跟着爹娘睡不那么方便,可单独住晓卿还有些担心,所以就都留在了后院,有人照看,也不用操心。
都是跟着爹娘苦水里泡出来的孩子,懂事得很,一个个都是胆怯而警惕的目光,进来之后自动站成一堆儿,不问话绝不吭声。
家里的人力不富裕,但是几个下人还是东拼西凑找了些全乎衣裳给孩子换上了,一个个也都洗过澡,头上长虱子的没奈何把头发剃了,包着布,看着丑,但是养几年就又有一头漂亮头发了,总比这样带着虱子强。
孩子们一进屋就发现气氛不对,大的拉着小的,紧紧缩在一起。
“卿丫头说的没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丑话说前面。”
孙明笔画着烟袋锅子,看着孩子们,和颜悦色道:
“你们哪个是最大的啊?”
孩子们安安静静,也不吭声。
良久,一个黑瘦的女孩小声说:
“回里正老爷,我今年十一了。”
“呵呵,别怕,叫里正爷爷就行,你叫啥名?”
“回里正爷爷,我叫田娟。”
“嗯,好,好孩子,别怕,叫你们出来,是想问问发生了啥事,你们为啥背井离乡。”
二十来个孩子中,忽然有几个露出了紧张的神色,孙明啥眼神啊,烟袋锅子一指,就把那几个孩子挑出来了,
“行了,剩下的娃娃回去歇着吧,就你们几个留下。”
“呜呜呜,俺不知道,俺啥也不知道,俺们没杀人,老爷俺们没杀人!”
一看被拎出来,有个胆小的男娃直接就哭了出来,被旁边的田娟拽了一把,狠狠地拧了一把胳膊:
“别嚎了,再嚎给你扔山沟子里喂狼!”
“你忘了你答应爹娘啥了?被人家知道了狼夜里咬你屁股!你个孬种!”
“俺……俺不是孬种……”
山蛋儿捂着被踢的屁股,揉着被田娟掐疼的胳膊,眼睛里含着两包泪,委委屈屈的憋着嘴,不敢吭声了。
老里正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不慌不忙。
“娃娃们不要怕,大人做的错事,不会怪在你们身上,大樟村也不至于留不下几个孩子,冤有头债有主,不会把账算在你们头上。”
田娟一脸警惕,不为所动,剩下的几个娃也都紧紧闭着嘴,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
就连开始哭闹的山蛋儿,也知道自己错了,紧紧闭着嘴,怯生生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如何啊,你们怎么想?”
孩子不开口不要紧,只要人在这里就行了,孩子的脸就是照妖镜,一丝一毫心事也瞒不住。
孙明回头问顾山,
“里正大人,您别问了,俺们是杀了人,但是俺们没做错。
他们不是人,平时打我们,虐待我们,我们都忍了,这是命。
可是他们……”
顾山声音一滞,似是回忆起什么让人愤怒的事儿,胸腔剧烈的起伏,即便过去这么久,也不能平息心里的怒火。
“呵,说了就对了,你们不说,我们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孩子们也吓得够呛,对不?
早点说了,大家心里都踏实。”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有点不明白,他们死守的秘密如何就被这么轻易的说出来了?
“可是是他们先欺负甜甜姐姐的!”
“山蛋子!”
田娟一把给山蛋儿扯了给趔趄,可是晚了。
山蛋儿哪知道大人为啥不让说,在孩子的眼里,杀人是不对的,却不知要死瞒着的,除了杀人,还有成年人的禁忌。
“咳咳,行了,晚了,让孩子们歇吧,这事儿到此为止,谁也别去打听,就当今天这事儿没有,听见没?”
晓卿仔细回忆山铁村的那些面孔,只是匆匆,实在想不起哪个是甜甜姐姐,心下微叹:世道不公,穷人家的孩子命如草芥,死了也讨不到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