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招把戏?”
司马光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自己上当了?
文彦博猛力一拍他肩膀,哈哈大笑道:“君实莫慌,聪慧如老夫,也曾中了这小子的诡计,何况你呢!”
柴珏被他一言惊醒,心领神会。
王安石和司马光相视一看,茫然蹙眉,不知所云。
奇的是,乐琳也露出难寻要领的、迷惑的神色:“文少保,你胡言乱语说的什么?”
“小子,莫要再装模作样。用一个更坏的结果,来衬托得目前的选择并不坏,呵呵,小聪明而已!”
文彦博说着,转头对司马光道:“他上次正是这般的做法,想让编辑部接受广告刊登,便诓骗我们说要休刊,还在连载里插入什么‘软广告’,害我一时糊涂,竟觉得比起这些,刊登广告也无不可……”
“哈!原来如此!”
司马光恍然大悟,指着“乐琅”道:“小小年纪的人儿,好的你不学,净是学得一肚子坏水!”
乐琳冷哼一声:“文少保何苦以己度人?说实话,同一招数,我还真没打算用两次,太没创意了!要是我真的想以此逼司马大人就范,我定会说得严重些,嗯……”
她想了想,摊开手中的‘员工宿舍规划草图’,指着当中空白的地方道:“比方说,我要在这里盖上一间蒙学馆,只限不识字的人入读,免费!还有,员工里头,识字的人每月要抽十天去蒙学馆义务担任先生……”
“好,继续,继续,说下去啊,”文彦博也来劲儿了:“我看你小子还能怎样胡诌!”
“我还要在这边盖上两间医舍药铺!”
乐琳指向眼前一片荒芜的草地,不甘示弱道:“每人每月抽取一成的薪水作为‘医疗保障金’,但凡有病的员工不论薪酬高低都能免费去看病,药费没有上限,治好为止……”
“停,停停停停!”
司马光叫止住“乐琅”,用力一抹额角的汗,呼了口气,对文彦博劝说道:“文大人,帮个忙,烦请你莫要火上添油。”
又对“乐琅”道:“安国侯,就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来办吧——员工宿舍共用茅厕、共用灶房与澡室,《汴京小刊》推行‘住房累积金’计划,我没异议,你也没异议,达成共识,此事到此为止。”
他但求“乐琅”不要再天马行空地扩展就好。
“某认为,安国侯所说的蒙学馆与‘医疗保障金’,是颇有建树的想法,若能在全国推……”
王安石的话才开了个头,
——“文大人!你怎的也来这里了?”司马光为了阻止他借题发挥,高声问文彦博。
声音之大,盖过了王安石的声线不说,吼得站在他身侧的文彦博一阵耳鸣。
“啊……”
文彦博张口瞪目,停下揉着耳廓的手,这才想起正经事儿。
他一把拉过“乐琅”,硬拽着“他”往马车的方向去。
“怎么了?”乐琳讶然问道。
“来不及解释了,快上车!”文彦博边奔走,边说,又转头对那三人喊道:“你们也是,快!上车,上车!都上车!”
乐琳愣了愣。
这句对白……真是久违了呀。
……
雨后。
清风微凉,骤雨濯洗过后,天空如蓝镜清澈。
庞府的马车不紧不慢地,驶往宣德门的方向。
——“哒哒哒哒,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从车窗外传来。
“恩师!”
庞籍掀开帘子,循声而望。
果然是姚宏逸。
叫停了马夫,庞籍往窗外问道:“怿工,何事?”
姚宏逸闻声,手忙脚乱地扯住马缰,想要停住。
然而,他并非武将,向来亦无骑射的爱好,马术生疏得很。加之身影略胖,勒马之际,不慎整个人朝右边一闪。
马儿被勒得疼痛,前蹄高扬,姚宏逸险些要堕马而下,只好伏身贴紧马首。
气喘吁吁,好不狼狈。
庞籍叹息,不耐烦地摇头,对马夫说:“你下去,帮一帮姚大人。”
扰攘了好一会儿,姚宏逸才下得了马。
“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庞籍问他。
姚宏逸怔了一下。
要紧么?
他们在做的“年度财政预算”倒是不紧急的。
他轻轻摇头。
“那你匆匆地追来做甚?”
“不紧急,却重要。弟子前日与刘阁老、文……”
庞籍打断他:“不紧急的话,等为师回来再说吧。”
说罢,放下车帘子,正要吩咐马夫继续赶路。
但话到了嘴边,庞籍忽而静默。
良久,他再掀起窗帘,目无表情地对姚宏逸道:“上来吧。”
“唔?”
姚宏逸稍稍错愕。今日的恩师似乎满怀心事,而且……情绪飘忽。
“上来,边赶路边说吧。”
庞籍的语气,与其说是邀请,莫如说是命令。
……
另一边厢,汴京的西南方,一辆马车正往城内的方向奔驰。
牵引的两匹马儿跑得十分吃力,因为车内严重“超载”——算上马夫,足足坐了六个人。
——“到底是怎么了?”
乐琳看表情复杂、几番欲言又止的文彦博,耐性尽失,没好气地抱怨说:“急急忙忙把我们都拉上车,又不说清楚是什么事情,文少保是觉得我们几个太闲了,拿我们来寻开心的么?”
“老夫……老……那……那个……”
期期艾艾地,文彦博许久都说不完整一句。
他无奈地搔了搔脑袋,一脸尴尬。
柴珏与他相识久矣,晓得他的脾性与想法,猜测道:“少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向乐琅请教?”
文少保是拉不下面子来请教于“乐琅”吧?
柴珏看着文彦博的脸色愈发困窘,更确定自己的推测,微弯的唇,笑意更浓了些。
“说是请教,未免太过了,哪有先生向学生请教的?不过问个小问题而已。”
文彦博红着脸,抵死不认,声音却越说越小了。
乐琳看他死鸭子嘴硬的模样,起了玩心,仰起头,得意道:“学无前后,达者为先,先生向学生请教也无不妥啊。”
王安石与柴珏不约而同地点头赞同。
“达者?!”
文彦博却如同被老鼠咬了一口,仪态全无地尖叫起来:“你这考得一‘丁’七‘癸’的人,有何颜脸自称‘达者’!”
司马光应和道:“厚颜,厚颜啊!”
“唔……”
乐琳轻抚下颌,笑说道:“我是不是‘达者’,确实见仁见智。不过……”
卖关子般顿了顿,她笑靥更深:“若是文少保承认是向我请教的话,那我这个‘达者’自当‘诲人不倦’;但若你是‘问个小问题’,这便是咨询,那我可要收取每个问题五十贯钱的‘咨询费’了。”
“五十贯一个问题!”文彦博眉毛都气得要竖起来:“乐琅,你是疯了不成?”
“少保嫌贵的话,只需承认是向我‘请教’即可,好声好气说一声:‘我文彦博有一事不解,烦请学生乐琅赐教’,那我便分文不取,而且知无不言,言无不……”
“妄想!五十贯就五十贯!老夫出得起!”
文彦博实在听不下去,打断“他”,气冲冲道:“这劳什子的‘咨询费’,你从我的编辑月俸里扣吧。”
“好!快人快语!问吧,什么问题?”
乐琳也懒得打趣他,直接问道。
“‘年度预算计划’要怎样……嗯……”文彦博斟酌一番,才选好用词:“该要怎样展示才好?”
“啊?”
“我们在做的那个‘年度预算计划’……若要说服官家、文武百官,必须要有令人耳目一新的方法才好,若是光靠计划书和口头表述,老夫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乐琳想了想,脱口道:“你需要一份ppt。”
“劈劈踢?”
不单文彦博,众人也茫然不解。
又劈又踢的,是要打架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