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琳掀开锅盖,看到里面还放着一小块五花腩肉,心中大喜——回锅肉炒菜干,现成的材料都齐全了。
看到乐琳喜出望外的样子,吴氏疑惑又好奇,为何这小侯爷看到五花腩肉竟像看到金元宝、银元宝一般高兴?
“能否烦请王夫人替我生火?”
乐琳礼貌地问。
吴氏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由得也想看看这安国侯府的家传小菜事什么样子的,于是忙不迭地应了下来。
她一边升火透炭,一边悄悄地往乐琳那边窥看。
却只见乐琳麻利地从旁边取来几撮大葱,斜切成小段,再拿来老姜切片、拍扁两颗蒜头。最后,又拿了些花椒研碎,放在一个小碟子里。
配料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她又把五花腩肉切成薄片,等到火热得差不多,接过一锅冷水,将肉片下锅煮。
约莫一刻钟,煮至五花肉九成熟,她才把肉捞了起来,夹起放在盘中。
吴氏以为菜已煮好,正要把那盘肉捧起,乐琳连忙制止道:“王夫人,此菜还未做好。”
“哦?”吴氏低头看了看那五花肉,虽则寡淡了些,但应该能入口的了,她不懂还有何步骤未完成:“还要再煮?”
乐琳摇头不语,只径自把锅里的冷水倒掉,再架回灶台上,下了些猪油煎锅。
她又把葱段、老姜片、蒜头还有花椒一股脑倒入锅中,炒热爆香。
一时间,姜葱蒜混合着猪油的浓郁香气,充斥着整个灶房。
吴氏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做法,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叹息不已。这味道光是闻着,已是垂涎三尺,真不知道吃着是怎么美妙的滋味。
乐琳此刻正全神贯注在眼前的活计中,她把薄薄的五花肉倒入爆香的锅中,煸炒,再翻锅,又爆炒,直至到肉片颜色变透明,边缘略微卷起。
她转头四望,想要寻找酱油和料酒,却忽然回过神来——这个时空里还没有酱油和料酒呢!
乐琳叹了口气,心里感到惋惜。
辣椒就不要奢望了,但若然有酱油和料酒,这道回锅肉一定可以更美味一些。
无可奈何的事情,多想无益,于是乐琳把思绪再投入回眼前的厨活里,把刚刚吃剩下的大半碟蒸菜干一块儿放入锅里爆炒,最后加入少许盐、少许糖。
片刻后,收汁,摆盘。
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干回锅肉就完成了。
乐琳夹起一片五花肉尝了尝。
嗯,因着没有辣椒等配料,比后世的还差了许多,但比之如今这个朝代的菜式,还是不俗的。
“王夫人也尝尝?”她笑道。
吴氏闻着这醉人的气味,早已是馋涎欲滴,自然却之不恭。
这五花肉刚入到口中,吴氏只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口味独特,明明是油光满满的肉片,入口却肥而不腻,浓香质嫩。
“好!”
她赞叹道,又连忙夹了一根菜干入口。
菜干本来的霉青味道,因为被猪油爆炒过,早已辟出了。又混合了老姜、花椒的气味,层次丰富,让人回味无穷。
“这干瘪瘪的菜干竟还能有这样的做法,”吴氏叹息道:“妾这回真的是大开眼界了。”
但想了想,她又歉疚地说道:“今日尝过侯爷的这道家传小菜,才知道我的厨艺实在难堪,难为我家老爷才高八斗,却一直吃的那泥土渣一般的饭菜。”
乐琳听了这话,心里也有些难受。
吴氏吃到好吃的,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丈夫被自己拙劣的厨艺怠慢了。
历史上的王安石,对妻子也是情深义重。
据史书里说,王安石出任知制诰之时,还不到四十岁,仕途已经是如日中天。
一天,他下朝后回到自己府邸里,进入内室,却不禁愣住了。原来,吴氏进京后,见京师里的人生活奢靡,一般的富户都有几房妻室,大富户几乎是妻妾成群,朝廷官员更不用说,几乎没有不纳妾的。于是,她便给王安石置了一妾。
那女子年轻貌美,颇有姿色。然而,她前去伺候王安石的时候,王安石却愣愣地问她:“你是谁?”女子说,自己是“家欠官债、被迫卖身”而来。
王安石听罢,不仅没收她为妾,还送钱给她,帮助她还清官债,使其夫妇破镜重圆。
想到这里,乐琳再细细打量眼前的吴氏,不免感概良多。
王安石与吴氏鹣鲽情深,本应是神仙眷侣般的一对。
然而,这二人却有一桩痛心疾首的憾事。
——“娘亲!”
正在思索之间,一把略带稚嫩的嗓音伴随着脚步声而来。
乐琳转过头一看,是个五六岁的小童,梳着垂髫,一身衣衫虽朴素,却干净整洁。
兴许是天太冷了,他的小脸冻得通红,更添几分可爱。
只见这小童急匆匆地扑到吴氏的身上,用小脸蛋蹭了蹭吴氏的衣裙,才好奇地转过头来,好不怕生地盯着乐琳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乐琳与他对视着,心里一个激灵,直皱起了眉。
“这是……”
“这是犬子王雱。”
吴氏介绍道。
乐琳闻言,怔了怔。
真的是王雱。
王雱,字元泽,王安石之子。年少聪敏,擅作书论事。神宗时曾任职太子中允、祟政殿说书,后迁龙图阁直学士,因病并未上任。
卒于宋神宗熙宁九年,时年三十三。
中年丧子,应是王安石夫妇最为痛心遗憾的的事情了。
当时的世人因苦于王安石的新法,许多坊间传闻便说,这是因为新法使得天怒人怨,故而老天爷让其白发人送黑发人以示惩罚。
而王安石或许也有听闻这说法,自王雱死后,才渐渐反思新法真实的利弊。
……
思绪飘回到眼前,乐琳看着才到她腰间的王雱,心中十分怜惜,不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头笑问道:“小兄弟你怎的这么晚才回家来?”
王雱看着眼前的“大哥哥”语气温和,亦感到亲切得很,笑答道:“我上蒙馆去了。”
蒙馆,又叫蒙学,是小孩子启蒙的学塾。
乐琳又问他:“今日学了些什么?”
王雱答说:“《诗经》里的《鲁颂》。”
乐琳愣了愣,这什么《诗经》之类的,她平日在官学里是听得最烦的了,于是岔开话题问道:“那你今日可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嗯!”王雱猛点了点头,兴致盎然地道:“我今日路过市集之时,看到有人售山货,关了一只獐和一只鹿于同一笼里。”
乐琳听了,也来了兴致,她想到一个和王雱有关的故事,脱口问道:“何者是獐?何者是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