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逼!我真是个大傻逼!真的!呜呜呜……”
颜家刚买的精装大别墅前院。
光秃秃的葡萄架下,颜朱安正与一伏桌痛哭的女子沐浴着冬日暖阳相对而坐。
手帕已经打湿了两条,浅紫色羊毛大衣里,质地细腻的粉紫色高领毛衣看起来特别温柔,配着她那柔顺的黑长直,简直就是个乖巧的豌豆花公主!
但颜朱安清楚,这就是一头犟驴,和温柔什么的根本就不搭边。
这人犟起来有多离谱,作为外人实在不好评判,若是她爹妈与哥哥们在此,想必会有很多话想说。
却说这姑娘名紫,姓侯,与颜朱安算是发小——
这话说得勉强,其一,是因为两家父母没什么交情,其二,两人现在感情算不得深厚。
之所以用“发小”这个词,纯粹是因为俩人打幼儿园起就是同学,以前感情也深厚过,只是后来关系生分了而已。
这侯家有钱,侯紫姑娘上头又有俩哥哥,万事不用她发愁,人就有那么点儿任性。
其实原本她并不叫这个名字。
十三岁那年,此奇女子追星追得入了魔,觉得什么同款衣裳首饰或是追着偶像行程跑已经满足不了她的追星之魂,就以死相逼,逼着爸妈给她改了个爱豆同款名儿,哪怕这名与她的姓一点不搭也没有关系。
侯家两口子无奈妥协,只提前说好了,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日后若是反悔,可不能由着你改回来!
从小到大从没有求而不得的事,好不容易磨得父母同意,她才不管那么多!不管约法几章,都应得干脆。
这孩子情窦开得晚,如她爹妈所料,到了十五六岁,就舍了之前的影后,转而粉起另一个帅得炸天的男明星来。
女孩子但凡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心里又装了个在她眼里哪儿都好的白马王子,就会恨不得自己浑身上下连头发丝儿都是完美的,这失去了爱豆加成、只剩下搞笑光环的名字自然就想改了!
可惜,这次甭管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家里父母兄长都不为所动。
家里有钱有势又早就有了继承人,不求她多能干,但求她不要任性太过,成天给家里惹祸!
如此一来,家里人就觉得吧,反正对他们这样的人家来讲,名字叫什么都无所谓,与其让她任性坑爹,不如让她在年轻不懂事的时候狠狠跌一跤长个记性,如此,对大家都好。
她越是闹腾,家里人就越满意!
效果是真好!
在那之后,这姑娘的确不再那么无法无天了。
但刚开始那一阵子,侯紫同学整个人都变得阴阳怪气极不好相处。
当时正是高二,俩人还算是不错的朋友。
颜朱安被她老妈管得严,成天忙学习还来不及呢!哪有功夫惯着她自己作出来的毛病?
俩人就闹了几回矛盾。
毕竟从小认识,颜朱安情绪很受影响,那阵子学习成绩就有点下降。
她这成绩一下降,朱女士就发现了。
既然老妈发现了,虽然有点难为情,颜朱安还是把事情从头到尾的说了一遍。
女儿有这么个朋友她是清楚的,可她没想到,那朋友竟然是个这种人!当下就对着自家闺女苦口婆心的劝:此人性子执拗,行事疯狂,又是个言而无信之人,实在不是良朋,不值得结交!
不客气的讲,就是这人不靠谱,别把我闺女教坏了!
她哪怕不好好上学也不愁吃不愁喝不愁工作,管她多么不上进,成天只知道追着明星满世界跑,都没关系!咱升斗小民可不一样!咱不好好学习,以后没有本事,靠什么养活自己?
当时颜朱安年纪小,虽然觉得老妈说的话有道理,可也太不近人情,毕竟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怎能说不搭理就不搭理?
因为老爸强势撑腰,颜朱安对她妈的话就不怎么听。
于是,在课业之外,朱女士又给她报了俩兴趣班。
既然你这么闲,还有空去管别人的糟心事,那你就去学学弹琴练练画画吧!哪怕琴技很差不堪入耳,哪怕画画没天赋,成天鬼画符,也比跟着不靠谱的朋友混来得强!
在朱女士的强力干涉下,这俩从幼儿园就一个班的小伙伴,不知不觉的就开始生疏起来。
等到颜姑娘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与侯姑娘一起玩,侯紫同学已经被家人打包送到美国留学镀金去了。
也许颜朱安单方面的疏远,她压根儿就没察觉!
也许就算察觉了,也只会觉得这是距离太远有了时差或者家境差距太大的缘故——作为小孩子的时候不明白财富带来的差距,等到了一定年龄,突然明白这些,也不是不可能。
在那之后,侯紫回国过年,颜朱安有见过她几次,每次身上都穿着深深浅浅的紫,大概为了让她的名字显得合情合理吧!
毕竟年少时的事,没多少人知道,既然名字死活改不掉,那就改变自己吧!
对此,颜朱安是不胜唏嘘,暗地里庆幸过无数次,幸好自己叛逆期的时候,不曾如此任性如此离谱,否则,以她老妈的战斗力,她肯定会比侯紫姑娘悲催无数倍!
今日她来,纯粹是因为侯家的大别墅正好在颜家刚买下的这处房产不远处,两家算是成了邻居。
颜家三口搬家的时候被她看到了。
恰好,侯紫姑娘遇到件对外人难以启齿的事,这个小时候还见过她尿床的小伙伴一出现,她就有了倾诉的欲望,等颜家三口安顿下来,又请了三朋四友暖了灶,她就牵着条狗过来找她聊天了。
聊着聊着,亲密的感觉重新出现,侯紫姑娘就开始痛骂起了她那可恶的前男友!
“也许,他真的有精神分裂症呢?”
纵然觉醒了异能,又经历了许多凶险事,自诩眼界已经开阔不少的颜朱安,听了她的话,还是有点大开眼界的感觉!
“屁的精神分裂症!妈的!当初我跟他告白的时候,还以为他真的有这个病,想着只要努力,总能治好!不就是钱的事吗?对吧?难得遇到个喜欢的人,容易吗我?反正他主人格爱的是我,次要人格迟早要消失的,对吧?”
emmm,还是您主动追的人家?
旁人听到这种话,肯定最先怀疑那人是否在委婉的拒绝自己吧?像这样都不介意的,还真是……
颜朱安赶紧低头喝了杯菊花茶去火。
从小到大,这就不是个能听进劝的,她还是省省口水吧!
在她看来,谈恋爱都是一件有着巨大风险的事,等闲不愿意尝试,这种情况还要继续谈恋爱,多半是疯球了!
倒不是对生这个病的人有什么意见,或者看不起之类的,纯属从自身利益出发,出于自保。
用爱治愈有病的爱人,那是在电影里才有的情节!
要是已经在一起了,爱人生病了还能理解,这样没开始之前还要上赶着找罪受,在她看来,就是在做蠢事了。
作为一个女孩子,谈恋爱不仅仅是自己的事,不能只顾着自己的感受。
且不说她会不会爱上这样一个疾病在身的人,在这之前,若是换了她,她肯定得考虑是否会让爸爸妈妈伤心才是!
“呜呜,之前发现他还有另外五个女朋友三个男朋友,我还想着他病情加重了,心疼得不行,没想到,专门托了关系找了专家来给他治病,想着给他个惊喜,结果他妈的竟然是骗老子的!卧槽卧槽啊!”
侯紫姑娘猛地擤了下鼻子,又掏出张干净的手绢来接着哭。
努力咽下嘴里的茶,拼命忍住才没喷出来,颜朱安憋得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好半晌才悄悄打了个嗝,缓过劲来。
敢情人准备得还挺齐全,应该只是为了倾诉。
想明白对方的目的,想着以后就是邻居,远亲不如近邻,好歹俩人有过漫长的一段交情,给人当下树洞也没关系,哪知道这姑娘倾诉完,哭得也爽了,竟招手叫过那条满院子撒欢的半大哈士奇:“一条!来!”
待到那条长得满脸不高兴的二哈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这姑娘竟牵起它的狗绳,一把塞到颜朱安手里,哽咽道:
“这狗送你了!看到它我就想到它爸!呜呜呜……当初我俩一起去异界游,回来路上捡到这条狗,他说,哇!那里有一条狗!浑身脏兮兮,好可怜啊!不如我们把它捡回去吧!我的一条啊!呜呜呜……”
颜朱安还在琢磨,敢情这名字是这么来的,结果不等她反应过来,那姑娘就泪奔而去,留下那名叫“一条”的狗子歪着头一脸严肃的打量她。
颜朱安:“……”